宴席还没开始,周邦彦就已经开始点葛郎中了——赈灾之事完成之后,你葛郎中要如何向上复命卫辉的一应情况,可得仔细考虑好啊!
葛郎中官位不高,但是毕竟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也没有应也没有不应,而是打着“哈哈”将话题岔开了。
一行人接着转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来到一座小楼处,此处便是今日周知府要宴请葛郎中之处。
一层是一众小吏和随从的用餐之处,到了二层,才是他们这些官员用的席面。
周邦彦在二楼一共开了四桌席面,主桌一共可以坐十个人,周邦彦和葛郎中自然是坐在主桌主位上,坐在周邦彦下首的是他的两位属官,林同知和钱通判,而他们剩下的十一个知县则是需要争抢那剩下的六张席位。
毕竟谁坐的离上峰近一些,就更能多刷刷脸,如果表现的好,说不定就被上面的人留意上了。
官场上还是很论资排辈的,虽然他们十一个县的县令官品同级,但是有人做官年限久远,也有人就像秦修文一样,才刚刚进入官场。
剩下的六张席位,自然是被那些老资格的人占据了,秦修文等一众年轻一些的官员坐到第二张席面上去,就算有些人心中有所不忿,也只能忍了下来。
席面上的菜色道道精致,除了一些常用食材,还有一些居然是秦修文也从没吃过的东西,比如说那一道一品熊掌,用熊前掌、肥母鸡、猪肘子、熟火腿,加上川盐、料酒等佐料烹饪而成,光这一道菜,就得五两银子,整个席面没有十几两银子是办下不来的。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家孙主簿算着养活一百五十多人一天要二两半的银子都心疼不已,而在这里,一百五十多人一天的开销,抵不过一道菜的费用。
主桌那边不时传来推杯换盏之声,笑声不断,秦修文一边吃着菜一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而自己这桌也不时有人来敬酒。秦修文和这些同级县令还不熟,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轻易不怎么开口,不过有人来敬酒也是一饮而尽,并不推辞,倒是让许多同僚都觉得这位秦知县寡言少语但是却难得豪爽不扭捏,让人心生好感。
秦修文酒量一向很好,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自己酒量比之现代时有过之无不及,而且此时的白酒都是低度酒,今日席面上喝的已经是极好的白酒,秦修文尝了一下也就二十度左右,所以完全不惧其他人的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着主桌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便不时有人起身去给主桌的人敬酒,顺便将自己带来的礼呈送给葛郎中。
这倒也不算请托,而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也是此次宴席的应有之意。
有人送上了雕刻私章用的名贵石头,有人送上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也有人送两本孤本,礼物价值都在三十到五十两左右,倒也不算太过。
葛郎中乐呵呵地照单全收,毕竟辛苦一场,回去总要有个车马费吧?
唯有获嘉县的李知县出手比较大方,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玉观音,听说还是名家所作,秦修文估摸着其价值不下百两之数。
葛郎中有些犹豫,毕竟这尊玉观音实在算是有些贵重了,但是心里又实在喜欢的很,他本身就信奉佛,这礼物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了,若是往外推了去,心内不舍的很。
周邦彦冷眼看了一眼李知县,笑着说道:“李知县一番拳拳心意,葛郎中还是收下吧,也不枉他耗费如此心神。”
李知县见连上峰都为他说话了,顿时心中乐开了花,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连连点头:“知府大人的话说的极是,这尊玉佛还是本地高僧开过光请回来的,放在我们这种俗人手里实在是埋没了,还请葛大人务必笑纳。”
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葛郎中自是含笑收下,又和李知县连饮了三杯酒,才放下酒杯。
秦修文见状,知道自己也得去交际一番,只得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走到周知府那一桌,谦虚有礼道:“诸位大人,今日能和各位一起相聚,实在乃是人生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说完之后,秦修文便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秦修文人长得好,态度又谦逊,饮酒的姿态潇洒且豪迈,主桌之人无不对秦修文交口称赞的。
所以说不管男女,长得好看也是一种优势。
只除了那李知县,见到秦修文这般做派,心中不屑至极,面上却是一团和气:“小秦大人可是让我们好等,听说小秦大人送了一幅自己的墨宝给葛钦差,要不也让我们观赏一二?”
李知县名叫李明义,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四十岁中的进士,兜兜转转十来年,还是在七品知县的官位上打转,再难寸进一步。
知县三年一任,李明义从别处调任到获嘉县时,正好和秦修文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上任。
一般来说,外来的官员到一处任职,是有专门的地方安置一家老小的,比如说县衙后院就是派这个作用的,毕竟都是要异地为官的,也算是解决了官员们住宿问题。
当然,这其实是对那些没有门路,身家清贫的官员来说的。
但凡有些门路的,或许早个几月就知道自己将会在何处任职,若是在当地本身就有产业的,自不必多言,若是没有产业的,也会提前在那边安家置地,届时到了当地任职,一应东西家什都是早就置办好的,和在家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样的官员一般都不会住在办公之所,有自己的宅院,自然是自己的宅院住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