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如弦叹息:“何止是望春仙城如此?”
倦芳华也心绪沉重,她问:“那些宗派打算怎么做?”
别惊春:“还未商议出结果,有一部分同道认为牺牲是必要,也有一些道友反对牺牲生民,双方僵持着。”
几人正商议着未来的事情,忽然间,倦芳华的通讯法符闪了闪。她用神识一浏览,露出一抹奇妙的神色。她避开别惊春冷锐的视线,小声说:“院……绛尘那边愿意跟我们联手,将望春仙城夺回。”
别惊春寒声问:“你怎么还有绛尘的联络方式?”
倦芳华耷拉着脑袋,咬着下唇没回答。
寄天涯怕她们吵起来,拧眉说:“如果是真的,我们倒是省力许多。”
“她是折莲妖主。”别惊春沉重道,“就算不是,仙盟那边也不会信任。”
命如弦又说:“那这个险值得冒吗?”
沉默许久,别惊春才问:“诸位以为呢?”
命如弦轻声说:“值得。”不是顾念着旧情,而是如果能用她们换来一城百姓安稳,就值得去闯一回。
就算做下决定,也不是立马就出发的。
院使们更倾向争取仙盟的支援。
人陆续散了,只剩下窝在椅子中的倦芳华以及负手而立的别惊春。
“你还记得幼时的事情吗?”别惊春问。
倦芳华点头,小声说:“我家三十六口人沦丧于恶妖之手。”
“只看我们惩心院,便有数人遭难。远的有幼年村庄遭屠事、命如弦心肺被千棘兽所伤事,近的有燕渡川身镇山海化凡为人、命不久矣事……血债如海深,难以一笔勾销。”别惊春一脸沉痛。
那天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她耳畔是狰狞凶兽的咆哮以及熟人的哭嚎。
她阿娘将她藏在瓮中,她不能哭也不能喊叫。
那场无情的屠戮持续一整夜,她被修道人救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残余的一截鲜血淋漓的断手。
她可怜无辜的妖族,那谁来可怜当年无辜的阿娘和村民?
人杀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院正是妖,那她就剑指院正。
如果倦芳华也是妖,那她……依旧要杀!
“师姐?”倦芳华惶惑不安地看着那一截逼近颈边的雪亮剑芒。
别惊春回神,脸上血色瞬间抽空。她抚了抚眉心,忙跟倦芳华道歉。
倦芳华捉住别惊春的手,心中越发不安。
如果是个陷阱,那她们就将计就计擒抓绛尘。
惩心院院使、仙盟道人以及极乐仙城都在忙碌,远在天边的望春仙城则是一片清静,似是世外桃源。
深可见骨的伤痕消失,过了一夜,姬眠鱼就活蹦乱跳,在望春仙城中闲逛。上一回因宣静之来的时候没入城仔细看,如今倒是有了空闲看星罗棋布的坊市。可遗憾的是,繁华气象没了,家家户户都躲着不出来,非要等到家中粮食耗尽,才做贼似的走出,敲响其它铺子的小门。仔细看,还能听到院子中用来吓唬小孩的“妖吃人”之类的话。
姬眠鱼撇了撇嘴,忽然间觉得没意思。她蹭蹭跑到一家铺子前,将门敲得啪啪响。屋中的人瑟缩着,极大的惊惧和空茫攀满她们的面孔,灰暗的眼神中充斥着绝望。这留在屋中是死,出门去也是死。一个个呆立着,显然不愿意去直面那恐怖的一面。
不过敲门声很快就消失。
姬眠鱼被绛尘拖走了。“你在做什么?”绛尘盯着姬眠鱼,冷冷地呵问。
“我想买东西啊。”姬眠鱼一脸无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垂眸看着被绛尘扼住的手腕,笑嘻嘻说,“也没见妖族将她们如何,这么害怕干什么?准备在屋里等死吗?就算她们躲在屋里,厄运来了也躲不掉。还不如出来及时行乐呢,万一这‘时’一下子持续一百年呢。”
“说得好听是清静,难听一点就是死气沉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宣静之将她们都炼成了活死人。”
绛尘拧眉,她就知道姬眠鱼那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她压着烦闷,冷声道:“有几家天道盟道人接手的铺子还开着门。”
姬眠鱼偷偷地觑着绛尘,唉声叹气:“我是怕你不痛快。”
绛尘冷声问她:“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她蓦地甩开姬眠鱼的手,扭头向前走了几步。但眼角的余光没发现那道该在身侧的身影,她生怕姬眠鱼又去那捣乱,蓦地停下脚步,转身凝望着姬眠鱼,眸光幽沉冷寂。“过来。”她又说。
“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姬眠鱼问,可脚下的步子没见停,很快就走到绛尘的身侧,一边觑着她的神色,一边去牵她的手。绛尘甩了两下没能摆脱姬眠鱼,便也由得她去了。她记得天道盟修士开的铺子,只要不见到侍明月那张脸就无妨。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两人才走到铺子外头,便见着侍明月倚靠在柜台边,跟掌事的道人说话。
绛尘眉头蹙了蹙,眼中掠过一抹寒光。姬眠鱼则是松开绛尘,抬起手朝着侍明月打招呼。绛尘垂眸看指尖,姬眠鱼骤然抽离后,似乎将那点温热也带走了。她跟侍明月就那么要好?连阻道之仇都能一笔勾销?绛尘抬眸,冷冷地审视着姬眠鱼、侍明月二人,在看到姬眠鱼那只落在侍明月肩膀上的手时,她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你怎么来了?”侍明月扬起笑容,也跟姬眠鱼打招呼。然而视野中除了姬眠鱼还有绛尘在,她的笑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那股芒刺在背的感觉催促着她早点离开此地。于是在姬眠鱼的手才落下的时候,她先是身躯一僵,继而不动声色地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