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夕抢过卡纸,放回抽屉,砰地合上,脸有些红,“你问题好多哦。”
林云起学着她的尾音,“哦~原来你对每个男人都说一样的话哦~”
“我才没有。”许宁夕红着脸解释,“谁说我那段话是说给方之于的了。”
“他不是你的初恋吗?”林云起撑住椅背,她无处可逃。
“谁说初恋要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对我而言,初恋就是第一个认真喜欢过的人。”
她将抽屉拉开一条缝,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重新看那句话,林云起想象着她一笔一划写下这句话的样子,在比那个视频还要早很多年的时候,像照片里还扎着马尾辫的时候。
他问:“你还记得下半句吗?”
“是什么?”许宁夕没承认她只知道这一句,这句话是她在小说名句合集中看到的,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我用以后的每个夏天去临摹那轮月亮,我嫉妒它的仅有,又爱慕它的温柔。”林云起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声音很轻,像是在念一首小诗。
看完许宁夕的那期视频后,他曾特从国内的购物网站买了中文译本,可惜那时候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就像许宁夕不清楚,在他们之间,谁才是月亮。
“你们的确很像吧。”许宁夕问。
她抽了张纸巾细细擦去相框上的灰尘,向他认真介绍,“他叫沈皓,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
:因为我们长大了
林云起的睫毛颤了颤,“那你怎么没有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过他。”许宁夕惊讶。
“我猜的,不然他就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而不是第一次喜欢的人了。”
“我也是长大后才慢慢发觉,也许他也喜欢我的。只是那时候的他太遥远、太耀眼,而我太自卑。不仅喜欢一个人需要勇气,被人喜欢也是需要勇气的。”
“后悔吗?如果给你一次穿越到过去的机会,你会勇敢一点吗?”
“不后悔。”许宁夕笑,“他很好,特别好,但是那时候的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长大。”
林云起明白许宁夕说得是对的。
时过境迁,如今对着林云起,许宁夕反倒觉得可以坦然地解释:“我和他的关系就像这张合影,我和他从来不在一排,也没有人觉得我们应该站在一排。他总是笑着跟我说‘我们’‘我们’,我却从来不觉得我和他是我们。”
“我还记得拍这张照片那天,摄影师说可以额外帮大家拍一些合照,他很自然地在镜头前站好,大家纷纷起哄去喊我们班长,我想要给他们让出地方,慌乱中走到了镜头前,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提醒我快让开,我一下子就慌了。”
林云起记得那天的喧哗的人群,发光的白衬衫,看向许宁夕时雀跃的心,同样的,许宁夕记得他人的目光,烤在背后的阳光,手心汗津津。对他而言那是一个甜蜜的巧合,对于许宁夕来说却是狼狈的佐证。
过去的日子乘着风呼啦啦飞到眼前,鼓起勇气唱起歌的夏天,随着漫天红叶燃起渴望的秋天,把一切变得坚硬然后碎裂的冬天。
“即使过去重来,只要处境没有变,我和他依然不登对,注定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他是青春时代理所应当的主角,而我是别人回忆起青春时的背景板。”
许宁夕像是有很多话要说,那些她从来没有告诉沈皓的秘密,好像如今有了机会说出口,“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家在哪里,总是在村礼堂的桂花树下分别,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告诉他,我只敢和他分享快乐,却不敢分享藏在快乐下的紧张、自卑和窘迫,我感激他为我做的一切,却无法坦然接受。”
“有时候想想,对他的执念,也变成了我对美好生活的野心。他很早就是一棵橡树,而我也想做橡树,而不是攀援的凌霄花。我宁愿同学们都不记得我,也不希望想起时给我的备注仅仅是‘沈皓的女朋友’。”
“所以这就是赴野公司的由来吗?”林云起摸了摸她的头。
“你猜对啦,勇敢地奔赴自己的野心就是公司的初创理念。”许宁夕笑。
林云起说:“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要是他早点认识到这一切就好了,当时太年轻,以为喜欢就是将所有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塞到对方手里,却忘了问对方想不想要。
许宁夕却说:“也不能太早,那时候我还很不自信,可能没有勇气和你站在一起谈天说地。”
“那现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刚才对她说的那句话,刚好是答案,“因为我们长大了。”
长大了真好。
许宁夕又问:“不过你们真挺像的吧,不怪我认错。”
“挺像的,但是我觉得我比他更帅。”林云起说:“青春期的小屁孩,狂妄,无知,自大,不明白有时候太热烈也会伤人,不像现在的我成熟,有分寸,会做饭,是居家好男人。”
“那成熟懂事的你能猜到我现在想干嘛吗?”许宁夕问。
“干嘛?”
许宁夕拿起抹布打他的胳膊,怒骂,“我受不了了,你太臭屁了,还说成熟,还要和一个高中生攀比,羞不羞啊,赶紧起来收拾房间。”
林云起被追得满屋跑,许美凤在楼下问他们是不是要拆房子,还吃不吃饭了。
合影被重新光明正大摆上桌面,两人喘着气往楼下走,木楼梯叮叮咚咚,在转角处许宁夕回头问他:“难道你青春期时候就没有特别喜欢过哪个女孩吗?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公平起见,你也得说点秘密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