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怕?”
他还是玩味地看着她,手里的瓶子像节拍器一样懒散又倔强地一下下敲着栏杆。
章玥蜷起手指握成个拳。
“又不说话。”他抬起瓶子往她脸上拍,“是不是打死你你也不会吭一声?”
他动作虽轻却充满剑拔弩张的压迫感,瓶子碰到章玥的脸发出“啪”的微响,但没来得及响玥抬手挡掉了瓶子,接着前扑给与回击。
简昆后退,避开她的同时还稳住了手里的瓶子。
章玥再度扑上去,他抬起另一条胳膊去挡,将好卡住她的脖子。她丝毫不后退,像个蓄力已久的猛士。
这是个极吃亏的姿势,因为简昆一旦使力,她别说扑上来打人,连出气都困难。但简昆没使力,他尽量用后掌去撑她的锁骨。事实上在说完那句话时他就后悔了,那一刹那脑中闪现小时候简营打人的画面,他原本打算扔掉瓶子,但章玥已经扑过来。
俩人便不相上下地僵持,彼此无法进攻,却也毫不退让。忽然,章玥歪了脖子,一口咬上他的虎口。
简昆皱了皱眉,焉茄子一样泄了力气。
“你真是狗变的?”
他收回手,那虎口上好几颗整齐的牙印。
直到这会儿章玥才觉得他还是那个讨人厌却又很熟悉的简昆,不像刚才,像个颓靡的恶魔,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用瓶子拍她脸时几乎以压倒性的气势席卷一切。
“算了,懒得跟你玩儿。”他两指一抛扔掉矿泉水瓶,看上去有点儿焦躁。
章玥没弄懂,也不打算懂,只是防备地看着他。
他也看了看她,突然又伸出胳膊,章玥下意识地抬手。
他极淡地笑了一下,朝她抬了抬胳膊,她看见他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两颗棒棒糖。
章玥更加不懂了,当然也不可能去拿他手里的糖。
他也没什么耐心等着她拿,剥开一颗塞自己嘴里,接着粗略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然后朝她的头顶伸出了手。
她大惊,捧着脑袋往后躲,但简昆不撒手,她只好像只蚯蚓一样在他手下扭来扭去,力道牵扯头皮发出撕裂的痛感,就在她觉得头发要被扯下来并且抬腿准备还击时简昆忽然松了手。
他又打量她一遍,看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护着自己的脑袋,又很轻地笑了一下,嘴里还叼着那颗糖。
接着他抬腿,慢跑着冲向越来越暗的夕阳。
章玥心有余悸,又觉得捆起来的头发都散了,她抬手一摸,摸到皮筋上别着个东西,摘下来一看,是先前躺在简昆手心里的另一颗棒棒糖。
她明白了,她没有被下咒,被下咒的应该是简昆,要不然他怎么能跟个精神分裂似的总干这种令人窒息又无法理解的事。尤其刚才,前一秒还一副很想揍她的样子,后一秒又塞给她糖。
她看了看手里的糖,一度怀疑里面包着一颗炸弹。
临界点
最近厂里又有了新波动,有说最新的政策是给每人发放补偿款并让他们全部搬走,也有人说会拿机构先下手,比如拆了诊所和学校。
大人们有些人心惶惶,但学生们没什么感受,因为学校不仅没什么动静还破天荒地迎来了一场教委检查活动。
这场活动的宗旨是“保护环境造福未来,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学生们不追究什么宗旨意义,有个由头能出去透透风就欢乐无比。
因为校方的经费只够拉两条写了宗旨的横幅,租不下出行的大巴车,所以统一安排他们步行去往秀山,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挡欢乐的氛围荡满整座山坡。
秀山并不秀,还挺矮,离电厂五公里远,是一座没几棵树木的秃山。通往山上的路也不好走,是一条不成形的弯曲土路。
路上许君莉对章玥道:“听说山下有条河,我们去河边遛遛吧?”
章玥:“说搞活动,可没说是让你去河边遛遛。”
许君莉:“活动搞完了我们自己去啊,这热的天去河边凉快凉快,还能抓些螃蟹小虾米什么的。”
章玥被说动了。
许君莉走着走着忽然弯下腰:“等我系个鞋带先。”
恰巧身后传来一阵动静,章玥转头,看见以简昆为首的几人骑着自行车飞速而来,途经之地扬起半空尘土,害路过的人捂着鼻子拍着灰不停埋怨。
章玥回头,背对着许君莉往小路旁的大树下走了过去。旱桥那件事后,她更加决定躲着简昆,以免他再像个喜怒无常的魔鬼一样捉弄她。那天他到底没发作,大概是她运气好,可不能回回都靠运气。
后来等人差不多都到了山顶,学校开始分发带夹子的杆子。
“大家从这儿开始,沿着坡向下走,一直到河边,能捡走的全都捡走!杆子不够,先到先得,没有的就用手!”牛沭仁大声道。
许君莉站在土坡上用杆子勾出挂在石缝里的塑料袋时突然醒悟道:“我当学校大发慈悲让我们出来玩儿,搞了半天是让我们来捡垃圾的。”
“捡完垃圾能抓小螃蟹也算。”章玥冲坡下抬了抬下巴,“你看这像是有螃蟹的吗。”
那坡下确实有条河,但水量很少,河道旁有散落的陈年垃圾,想来河水也不怎么干净,更别提小螃蟹了。
许君莉叹了口气。
一旁的刘岩举着杆子当耍剑一样挥舞起来:“捡垃圾怎么了,捡垃圾也比上学好,坐那儿看书多无聊啊。”
简昆找了块光秃秃的石头坐下:“以后这山的垃圾都归你了。”
薛恒:“以后你就是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