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叹了口气:“唉,忍忍吧。”
裴钰眼底阴霾更甚,攥紧了垂在一侧的拳头。
从来都是如此。
因为九娘的身份,母亲再不喜欢她也只能忍,只能劝他低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好法子。
谁让她是清河崔氏的女儿。
谁让她是太子妃的胞妹。
裴钰很喜欢九娘,可实在不喜欢她高高在上,如果九娘没有这些背景,她能依靠的只有他。
可这世上很多事本就不公平,就像九娘生来就是清河崔氏的长房嫡女,享用无数金银富贵。
就像裴宴书明明是个不通情感的怪物,却有幸托生在晋阳长公主的肚里,一出生就袭了镇国公府世子的位置,这对他而言,何其不公平?
许久,裴钰松开手掌低低应了声:“我知道。”
卢氏屏退了一众丫鬟小厮,坐到裴钰身旁,摆出温和长辈的架势,关切地问:“现在人都被我打走了,你跟我说说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裴钰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母亲别问了。”
他低下了头,指节深深陷入了丝里很痛苦地说:“您别问了,我…我实在不想说这件事。”
卢氏见状大吃一惊。
她这个儿子虽说在崔窈宁面前没什么骨子,可无论在他,还是旁人面前,都是极要面子。
卢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失态成这个样子。
崔九娘那个小贱人到底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卢氏强压着火气,板着脸追问。
裴钰一直不肯说,低着头,很是沉郁的样子。
卢氏再三追问,见他还是那副不肯说的样子,火气顿时来了,再也顾不得在他面前装出的温和,恼火道:“到底她重要还是你亲娘重要?”
她疾声厉色地呵斥道:“为了一个还没娶进门的人,这样来伤我的心。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
话落,又软下态度,情真意切地说道:“阿钰,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是为了帮你啊。”
卢氏连骂带哄,几番话下来让裴钰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许久,才勉强笑了笑,笑容充满苦涩,四下瞧了眼,起身将没关好的窗户合拢。
又出了屋子,让那些原本侍奉在屋外的丫鬟,小厮们走远点,没有他们的吩咐,不要近前。
卢氏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究竟要说什么事,竟然这样郑重?
窗户合拢,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将裴钰的眉眼拢在阴影下,瞧着有些看不清神色,“九娘她其实不是回洛阳养病,而是——”
他一字一句,痛苦地说:“叫兄长给掳了去!”
卢氏骇得站起身:“什么?”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卢氏就将这些日子的古怪想明白了,难怪裴宴书突然离开长安一年多,从前他一走就惦记的老太太,这次也不吭声。
她那时候还当老太太终于对那个怪物死了心。
没成想、没成想——
没想到她是在包庇那个怪物!
卢氏快被怄死了,老太太怎么能这么偏心?
晋阳那个贱人半点都没拿老太太当婆母看,那个怪物也是一样,可就这娘俩冷淡成这样,老太太还巴巴地往上贴,当真偏心偏没眼了。
不就因为他们是大房吗?
不就因为裴宴书那个怪物是长房长孙吗?
她的阿钰哪点差了?
论孝顺,那个怪物拍马都赶不上。
老太太平常偏心大房他们就算了,如今这样的大事,竟然也帮着裴宴书那个怪物隐瞒了,她究竟有没有考虑到崔九娘和阿钰才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