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拉开纸门,现屋里睡着一个小小少年,也许是秋山的弟弟吧。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气息,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我竖起食指放在面具前,示意他保持安静。他借着月光看见我的动作,宛如做梦似的点了点头。我拉上纸门后,少年依旧没有出惨叫。
我要找的房间在宅子靠后的位置。拉开纸门,我终于现了自己在工厂看到过的脸。我高兴得浑身震颤,不知为何竟流下了涎水。由于下颚骨扭曲,牙齿形状也很奇怪,我的嘴无法完全闭合,于是涎水便顺着唇缝流出来,顺着狐狸面具内侧下滑,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秋山没有现我走进去,正半张着嘴做他的美梦。我端坐在他枕边,盯着他的睡脸看了一会儿。那种感觉很不可思议。我想遍了各种办法,接下来该拧断他的脖子,还是挖出他的眼球呢?然而眼前这个男人依旧浑然不觉地出幸福的鼾声。那个场景何等滑稽,何等愚蠢。
很快,我就把手伸向秋山微微张开的嘴,用扭曲的食指和中指捏住了一颗雪白的门牙,不费吹灰之力就拔了下来。
他惊醒了,痛得瞪大眼睛,躺在被窝里左右打滚。他的呼吸好像也很困难,所以没有出惨叫。
如果存在永远的牢笼,我必定会主动走进去。因为我凝视着秋山痛苦的模样,竟然笑了。
他现我坐在旁边,立刻停止了滚动。然而,他好像也无法站起来逃命,只能面朝着我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退到了房间角落。
他的恐惧于我而言如同棉花糖般甘美。让我看看你更凄惨的模样吧,让我听听你怯懦的哀号吧。那一刻,我心中兴奋地呼喊着,高兴得不能自持。
我扔掉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的门牙,走过去将他提了起来。
“你杀死了我,还记得吗?”
我将狐狸面具贴在他的脸上,开口问道。秋山异常惊恐而困惑地看着我。
“你那么想看我的真面目,不如我现在就给你看吧。”
听到那句话,他好像意识到我是什么人了。他的惨叫如同仙乐,让我心中潜伏的猛兽无比愉悦。
他挣扎着想逃走,我就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扭了过来。
杏子小姐,你捏碎过干燥的土块吗?那种土块摸起来像石头,只消用一点力就能捏得粉碎。
捏碎他的下巴就是那种感觉。秋山出了青蛙被踩扁的声音。
我心满意足,甚至着迷于捏碎骨头的手感。我抓住秋山的右手,仔细观察他的食指。纤细柔软的指腹,圆润的指甲,轻轻一捏,我就感觉到了坚硬的指骨。于是我缓缓加重力道,不一会儿,指骨碎裂了。
接着,我又一把抓住了他的中指和无名指。手中传来骨头碎裂的感觉,于是张开一看,掌心里只剩下一条瘫软的红色肉块。原本的两根手指被我挤压成了一根。
我一根接一根仔细捏碎了他的指骨,让他充分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他拼命晃动四肢,但我还是没有原谅他。看着他那涕泗横流、向我哀求的脸,我感到格外愉快。
我听见有人赶来的声音,便揪着他的脖子走到外面,跳上了房顶。秋山府的房顶很大,我试着想象了他的鲜血混着尘土,沿着瓦片滴落的情形。
秋山已经意识模糊,每次他快晕过去了,我都会大笑着给他加油打气,鼓励他不要输给疼痛。
很快,我再也没有指骨可以捏碎,就开始破坏他的手脚和肩膀。连那些也破坏完了,我便想撕开他的腹腔。我把不再求饶、双目空洞的秋山放在瓦片上,撕开他的衣服,露出腹部皮肤。他的肚子被月光照得白,竟是如此平坦。我想象着里面挤满了柔嫩的内脏,心中一阵雀跃。
我打算用自己尖利的爪子切开他的腹部。那是我年少时雕刻狐狸面具,不慎用凿子切伤的部分。爪尖轻轻划过皮肤,雪白的肚皮上冒出了红色的液滴,继而化作一条细线滑落。接着,我只需要像剖鱼一样,划开他的皮肉就好。
那一刻,秋山出了微弱的呢喃。
“神啊……”
我听到那句话,感到很不可思议。他的声音如此微弱,就像跨越千年的呼唤。他的下颚已经被我破坏,但不知为何,我却听清了那两个字。
那两个字自秋山这种人口中,显得如此突兀而不自然。我并不了解他,但他对我露出的残酷笑容,还有你兄长得知我招惹了他时表现出的慌乱,让我大致猜想到了他的为人。他绝不是那种敬神之人。
我忘了剖开他肚子的打算,定定地凝视着瘫软的他。牙齿脱落、下颚破碎的嘴已经被鲜血染红,还不断冒着血泡。
我感到火热的身体迅冷却下来。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也许因为我体内仅存的一丝人性吧。又或者,那是上天赐予我的唯一救赎。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忽略了秋山的呻吟,大声咒骂上天。然而,我还是感到了犹豫。 神究竟是什么?从我离开那个家、将自己当作死人的那一刻起,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既然世上存在着为了解闷而将我变成怪物的东西,那么必然也存在着神圣之物。可是,无论我如何寻求那样的存在,都从未沐浴过一丝神圣的光辉。
现在,秋山道出了那个存在的名称。我仿佛受到了掌掴。他也开始祈求神明的庇佑了。他心中究竟生了什么变化?他深陷在延绵不绝的痛苦中,是否为杀害我并掩埋之事感到了悔恨?杏子小姐,这与你年幼时对神明的渴望,又是否一样呢?你静静地缩在家门口倾听父母的争吵,秋山则因为憎恨而轻易犯下杀人罪。为何你们同样想到了那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