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重点落在别处。
“主子?”她缓缓笑起来,意有所指道,“哀家没看出来,你和沈稚秋关系倒是不错。”
宫女眼神微动,瞳孔晃了晃,语气依旧沉稳:“奴婢觉得只有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他人。”
太后表情显得有些怪异,但她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过了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好!很好!彤儿能有这样的想法,哀家觉得非常欣慰。”说罢她又笑着开口,“毕竟宫里很多人对容妃都怀有善意,哀家还疑心你是另有所图呢。”
彤儿心头一紧,面上不显分毫,道:“奴婢自小跟在太后身边,很清楚自己是谁的人,也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断然不会被容妃的小恩小惠所蒙蔽。”
她说得情真意切,太后不由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漪秀弓腰为她摇扇,中年美妇眉梢微微上挑,换了话题:“哀家听闻前些日子淮阴王进宫,在问心殿苦苦哀求皇帝,就是为了和容妃的事。彤儿聪颖,依你所见,容妃可否像她嘴里说的那样憎恨淮阴王?”
宫女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太后会问到这样一个问题,露出疑惑的表情:“您何出此言?”
陈太后古怪一笑:“世上素来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淮阴王位高权重又这样钟情于她,你觉得作为一个女人,沈稚秋当真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么?”
彤儿又小心翼翼地说:“淮阴王之前灭了容妃娘娘满门,奴婢以为她不太可能爱上自己的仇人。”
“小丫头,你还太年轻了点儿,哪里明白对于女人来说男人意味着什么!”太后叹气,道,“经历灭门之痛谁能不恨?她固然恨他、厌他、惧他,可如今时过境迁,赵霁为了她只身奔赴殷州,又放下身段恳求皇帝,容妃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里会没有丝毫感触。”
“更何况,她从前甚至愿意为他以命换命,足可见其深情。这么深厚的感情,说割舍就割舍?哀家不信。”
太后抿唇,假惺惺道:“也罢,既然他们二人郎情妾意,哀家何必做个不讨喜的坏人,不妨推他们一把。”
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已经胸有成竹,彤儿不敢多问,默默垂下了头。
第二天,早朝结束,赵霁眼下青痕浅淡,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他整体看上去虽然精神奕奕,但神情难免泄露几分疲惫。宣布退朝后,他刚想和手下官员一起离开,突然被身后尖锐的声音叫住。
张公公忙不迭迎上去,大声道:“王爷且慢!”
他闻声顿住脚步,回头望去,见张公公陪着笑脸站在那儿,恭恭敬敬地说:“皇上有事儿与您商量,请随老奴到问心殿去。”
男人眼睛微亮,似乎有一个深色漩涡在里面搅动,他没有迟疑,立刻应允。
自从上次被母后警告过后,福宁公主的行为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灵犀宫闹事。
可她本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尤其是从小被养得过分娇惯,就算表面上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心里难免还是有很多叛逆的想法。
在她看来,皇兄不嫌弃容妃身份低贱,把她带回宫好生照看,已是天大的恩德。容妃不仅不感激,反而与逆贼产生私情,甚至还暗结珠胎,揣了个野种,叫她怎么不怨愤?
福宁明面上不和沈稚秋较劲,但心里还有很大的怨气,她生气之余计上心头,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别处。
沈稚秋既然敢跟九叔私通,给她皇兄戴绿巾,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他们两人想在一起,呵…难道忘了王府里还有一个拖油瓶吗?
回想起那个女子娇美动人的脸庞,楚楚可怜的眼神,就连公主自己都觉得没有办法招架。
她就不信在这样一个尤物的诱惑之下,九叔还能保持原有的坚定。
就算府里那人能力不够,没有办法让九叔回心转意,也肯定能给他们之间至少制造不少的挫折。世上根本不存在愿意和其他人平分丈夫的女人,只要想到可以让沈稚秋不开心,她就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行动果断,让椿儿从库房里提出不少养颜补气的药材,通通送到淮阴王府。先前这些下人得到了王爷的命令,不允许他们阻挡公主入内,所以东西很顺利就送到了颜楚音手里。
看着眼前这些如山般的药材,颜楚音咳嗽两声,感激地说:“谢谢公主的好意,这些太贵重了,楚音怎么能收下……”
宫女撇撇嘴,显得有些不屑。
她和公主可不一样,福宁公主天真无邪,又在宫外生活了许久,还没有近距离地接触女人争宠时的险恶。她是资历很老的宫女了,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早就洞悉后宫那些女人的招数。
像这种看上去跟小白花一样的女子,表面柔弱似水,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黑暗,剖开来看,一滴一滴都是黑墨,一肚子坏水儿。还不如那种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反而更加好相处。
椿儿心说:也只有公主这样的小姑娘才会相信她是什么好人,要我说,容妃娘娘分明比这丫头好得多。
无奈世上的男人大多就吃这套,他们既想有贤妻扶持,又享受被柔弱女子依赖信任的感觉。
人家一对他们暗送秋波,他们就丧失了理智,不管别人说什么下作的谎话都能信以为真,平时那些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当即溃不成军,被女人哄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不过这事儿也不归她管,椿儿明白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她自嘲地笑了笑,将这些想法全部隐去,面上还是维持着礼貌,道:“公主待人宽厚,一向不吝财物,您接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