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知道青年并不想见到“初祈”,所以本不打算出现在今天的场合。
可是,他就要走了,他想看看他,也想他看看自己——以本来的面目。
池柳难得怔住了——他终于想起阿渊的声音像谁了……
或许是今早一直在刻意忽视避开阿渊让他有点点愧疚,或许是男人的声音太过……温柔,池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天花板依旧在发出异响,初祈从不在意无关的人和事,他看了下手表:“我只要你的十分钟。”还剩十分钟。
池柳眨了下眼,正要说什么,男人却已经垂眸看向池柳的小|腹,道:“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他。”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妈妈。爸爸很快就回来。
胚胎最近似乎成长得比从前更快了些,每天沉睡的时间更长了,他没有回应。
呵,小家伙儿果然还是太弱小了。初祈想。
池柳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腹部,一种无法分辨的异样情绪在心头蔓延,他疑惑地皱了眉:初祈在看什么?在同谁说话……
突然,天花板发出一声极容易被忽视的轻响,正对着池柳的那块天花板被移开一个缝隙,露出一只黢黑麻木的眼睛!
接着,一只空洞的黑口安静地对准了池柳……
对视线极为敏感的池柳瞳孔一缩,蓦然抬头,直直对上了那条缝隙里露出的枪口,那枪口,精准地对着他的脑袋正中!
有人要杀他!
“砰”地一声枪响。
池柳下意识就要后退几步以免牵连到初祈,男人却以无法理解的角度和速度挡在了池柳的身前。
他伸出了手,接住了那颗冰冷的子弹。
背对着池柳,初祈的手依旧伸在半空,有火花在掌中噼里啪啦地爆破着,子弹很快化作冰冷的齑粉——初祈却依旧狠狠握着,直到将那些齑粉化作虚无。
他的眸子里泛着异样冷酷的锋芒,瞳仁如野兽一般竖起,边缘处泛着模糊的冰冷红光:那不是普通子弹……
那是那群老鼠针对祂们研制的武器……能对祂们造成伤害的东西……打中人类……人类的身体会瞬间爆开化成一滩血沫……
他的小池会连一块完整的肉块都不会留下……
动手的不是他能立刻察觉到的玩家,是NPC……
初祈的袖口有什么在疯狂涌动,异形的怪物却被主人压制着不能出来以免吓坏青年……
“呃!啊!!!!”
天花板里突然传来一声声毛骨悚然的惨叫,一个瘦小的黑衣男人倒在狙击枪旁,七窍流出鲜血,四肢被密闭空间疯狂涌动的暗色彻底绞碎……
池柳却只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和……男人那只接住子弹的手。
“滴答”
那只手上鲜红的血不断滴到地上,苍白宽阔的手背上,是三只粉色花朵形状的创可贴……
那是他,亲自为阿渊贴上的……
池柳朝那只挺阔的肩伸出手,声音和自己的手同时发着颤:“压好伤、止血,然后、去医院……这样、才能保住手……”
极可能快被子弹贯穿的手……
脑海里冷静准确地过着再精准不过的步骤,他却清晰地感知到他自诩强大的心脏也在颤抖……
被母体剧烈情绪惊醒的小朋友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恐慌感:“妈妈……呜呜,爸爸……”
池柳轻压着小|腹下意识安抚着谁,指尖就要碰到初祈的肩,初祈背对着他,失真的声音响起来,温柔得不可思议:“亲爱的,现在,去你的酒吧休息。”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他会按NPC世界的规则完美处理。绝对不会吓到他的小池。
说罢,他便坚定地走出了洗手间的门,“砰”地一声轻响,将门合上。
池柳瞳孔一缩,反应过来时他立刻冲过去猛地打开大门——必须去医院的!
敞开的门口,他步子却猛然一顿:初祈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一股强烈的忧惧混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悸动蓦然涌上心头,池柳脸色煞白,他轻抚着腹部、手掌撑在膝上微微弓着身体,闭着眼轻轻喘着气……
他紧紧握了拳,指尖刺破掌心——那个、混蛋……
……
逼仄的中空天花板处,一条深蓝的触手将那残缺的NPC毫不留情地卷起,又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露台上的文秘书猛地睁大了眼睛,手里的莫吉托“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条深蓝的触手残影般出现他腰间,下一秒,文秘书便消失不见,露台上只留下一个空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