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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父子（第1页）

当王东升正在陈维任坟头蹲着说话的时候，家里的厨房中，母亲徐慧正在对父亲王岩使用冷暴力。

案板旁，王岩小心翼翼地把热气腾腾的酱牛肉从高压锅里拿出来，放到案板上，先是吹了吹热乎气，再扭过去头去找菜刀。

哪怕二十一世纪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王东升家做酱、卤、炖等菜品，依旧习惯用高压锅，尤其是王家的高压锅，因为多年使用，外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垢，却依旧没有被丢掉，仅仅是因为用着顺手。

可今天，酱牛肉是做好了，用的还是上好的牛腱子，可切牛肉的刀却找不到了。

“慧儿啊？你看见我菜刀哪儿去了吗？”

厨房里地方不大，王岩却忙得团团转，几个抽屉打开又关上，找了好大一圈却始终找不到那把刀。他向老婆求助，可自己老婆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上，对着眼前的一碗葱油拌面头也不抬地发起猛攻，半点不搭理他的呼唤。

“我那个刀……我说慧儿啊，我不就是昨天说话声音大点了吗？你至于吗？”王岩无奈地凑过来，手扶着餐桌对着自己老婆说道：“再说了，不管怎样，那都是他姑父，哪儿有那么对长辈说话的？这些话我不教，他以后不得吃亏了吗？”

声音里带着埋怨，却好像丝毫传不进徐慧的耳朵，她很快把面碗里的食物一扫而空，仰着头站起身，端着碗朝着厨房走去。

王岩赶紧跟过去：“我知道，你心疼儿子，但理不教不明，我今晚不就准备跟他说清楚吗？再说了你看，我都弄酱牛肉了，还不行吗？我妹好几次想吃，我都没搭理！”

徐慧好似没听见一样，把碗丢进水槽里顺带着洗了洗手，扭头就向着厨房外走去。

王岩有点急了，一把拉住她：“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帮我找找刀啊，我得赶紧试试咸淡口，不行的话还得回锅呢。”

然而徐慧轻轻一扭身，一把甩开王岩的手，一记眼刀就丢了过去。

“你干啥？你跟我发啥脾气？”

面对一脸懵的王岩，徐慧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知道你都怎么对孩子的吗？等到孩子这么对你的时候，你就明白什么叫难受了。”

王岩愣了一下，不由得“啧”了一声：“怎么了，跟我演戏呢？你要这么整，我也不弄了，这酱牛肉，谁爱吃谁吃去吧！”

说着，他一扯身上的围裙，直接丢到地上，气呼呼地扯过椅子坐下，胸口起伏呼哧带喘地，好像遭了莫大的怨。

虽然嘴里说的是酱牛肉的事儿，可明显，事儿不只是酱牛肉这么简单。

眼看着火候到了，徐慧走进厨房，手伸到冰箱顶上把自己藏起来的切肉刀拿出来，转过身递给王岩，一边递一边说道：“你们爷俩啊，一个脾气，忘性大，虽说没有隔夜仇是好事儿，但你想想，你刚刚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王岩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一边接过切肉刀一边问道：“我说……今晚和他好好聊聊？绝对不发脾气？”

“对呗，所以东升要是不理你，你怎么办？”

“我……凉拌？”

徐慧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满脸都是不想理的表情。

“别别别，你教教我……我虚心学习还不行吗？”王岩赶紧扯住自己老婆的衣服，毕竟今晚他要给儿子交代的是大事，那混小子要真是像老婆演的一样，不搭理、不沟通、一句话不说的话，自己的脸可就掉地上了，酱牛肉也救不回来。

徐慧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拿出手机在王岩的脸上晃了晃：“这东西叫手机，知道吗？儿子要是不愿意跟你说话，就给我打电话，明白不？”

王岩摸了摸脸：“可你今晚……不是去打球吗？”

徐慧又是一个白眼翻上来：“我还真去打球啊？我不是给你们爷俩留空间吗！”

说话间，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踩上鞋就开了门：“记住，别急，两个人要是都着急，话就说不明白了！”

“好，知道了，我肯定……”

王岩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门一关，徐慧就出了门，只留下他自己站在原地呆愣愣地摆手，好像是个机器猫。

缓了半天，想明白老婆的话里没有别的意思，不存在话里有话的情况，王东升就连忙转身回到厨房，他要赶紧把酱牛肉切了，等着王东升回家。

小子，我这个当老子的都给你准备一桌子了，这么给你面子，你还能不给老子面子么？

等到王东升回家的时候，月亮已经上班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新出锅的酱牛肉也从热乎变成了冷吃。坐在桌边椅子上昏昏欲睡的王岩听见开门声，浑身抖了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却见到王东升红光满面地回到家，看到桌面上酱牛肉的瞬间眼睛一亮，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抓起一片就塞进了嘴里。

“我去，好吃啊爸，今天新做的？家里有米饭不？蒜酱都不用，但没米饭真就太可惜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

昨晚、今早的事儿，都没当回事儿？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心里这么想着，可王岩的身体很诚实，没有一个厨师在面对夸奖时，能够保持完全的淡定。

“有有有……锅里呢，自己盛去，给我也盛一碗。”

差点屁颠屁颠地就站起身来，最后一刻，王岩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维持住了一个传统老父亲的严肃形象，还顺带指挥王东升给自己带一碗饭。

王东升倒是屁颠屁颠地就去了，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筷子，却好像并不着急吃，放下碗筷、坐好、还咳嗽了两声，紧跟着一开口，反而把王岩惊了个踉跄。

王东升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些腼腆、羞涩和不好意思：

“爸，那什么，我今天正好想问你来着……以后……我出去干活儿接活儿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跟人家说，我是‘大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