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贯的神采,只是眉间露出隐约的忧郁,敏感的许三多看出来后,也有点难过地不知怎么办好。
“我没事,哪有人总是顺风顺水。”袁朗的声音舒展,“不过是生活里的小插曲,收拾收拾心情,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他的开阔、坦诚让许三多觉得自己没必要多说了,他点点头,想,什么也打不倒队长,从来就是这样。
两人说开后,许三多心情明朗起来,把饭盒推一推:“吃饭吧,快凉了。”
袁朗就着饭盒吃起来,不时议论议论菜的味道,“还没我做的好吃呢”,他这样说。
许三多就笑,托着脸看袁朗吃饭,心里多了一丝怜惜:“过后呢,你,我,我们该做什么?”
“我正要给你说。”袁朗咽下食物,“接下来,我出去执行个任务,齐桓留下帮老二,你跟我一起去。”
许三多疑惑地问:“什么任务?”
袁朗笑了笑,那笑里包含一点神秘:“别紧张,可以说是任务,也可以把它当作一次小小的度假。”
“为什么带我?”
“为了鼓励你,过去两个月里做的不错。”
许三多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直到他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景象,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袁朗以最快的速度向铁路请示、办好手续,从他给许三多说这个消息,到通知许三多出发,总共只花了一天。
许三多就在这一天中坠入花花世界,路过密集的高楼、喧闹的人群,和队长去买票、候车,登上一路向北的火车。
坐在火车上,许三多才回了回神,他倚在车窗边,频频向外面张望。
袁朗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见许三多一副新奇、笨拙的样子,便开他的玩笑:“怎么感觉你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啊?”
许三多不好意思地笑了:“从小在村里长大,去到最远的地方是我们县城,入伍后,一直在单位里,只去过几次大城市……其实我可没见过世面了。”
“以后多带你出来玩。”
炫目的阳光轮转着从窗外射来,在地上透出一小片变幻的光影,他们在软卧区,周围人不多,一切都是那么柔软而安静。
两人都不多话,看了一会儿风景,气氛很和谐。
袁朗对许三多说:“每次我出来,一个人在旅途上,总像是短暂的逃离地球。”
“逃离不了,还有地心引力。”许三多指出。
袁朗拍了把许三多脑袋:“就你道理多!”
渐渐的,日光不再热烈,而是转黄、转暗,火车在夕阳中缓慢而规律地行驶。
袁朗买了两份盒饭,递给许三多一份,正要拆筷子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看了看来电号码,示意许三多先吃,自己走向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室。
“喂。”他接通了电话,顺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好,我知道了。”
“现在?现在带着小朋友出来玩。”
火车正行驶在一片林间,许多高大的针叶林快速掠过,在袁朗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电话那头说:“我听说你自己申请了正式调查?之前你说自己早晚要吃这么一亏,不是说要把影响降到最小吗?”
“吓唬他们的。”袁朗咬着烟头说,“铁路不会同意,是他一力要求我继续担任,说什么举贤不避亲,他能摘干净吗……还有五号,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铁路不清楚,调查组会不知道?他爹是副军长的事早晚要露出来,在全封闭的训练基地传递消息,他也落不到什么好。”
“现在呢,你觉得问题解决几成了?”
“差不多了。”袁朗淡淡道,“唐梓欣那边一封接着一封地寄信,所谓的副军长已经好几个电话了,个个手伸得挺长,这下好了,都他妈给我消停点吧。”
对面哈哈大笑:“直到现在副军长还以为自己是偶然知道这事,哦,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下没把你掺和进来,你倒是干净、正直了。”
“说什么呢,我本来就干干净净,这事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行行行行行,说不过你,帮你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够朋友吧,下次记得请我吃饭。”
“谢了兄弟,一定一定。”袁朗应道,“酒肯定有啊,不醉不归。”
挂了电话后,袁朗慢慢地把烟抽完了,他看了会儿淡粉的云,等到自己身上烟味散的差不多之后,才缓步返回车厢。
此时,许三多正看着窗外,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怎么看怎么乖。
袁朗走进来,看着许三多望过来的脸,声音都放轻了:“等我呢?”
盒饭的味道不太好,菜都有些凉了,两人对付着吃完,便闲聊起来,袁朗忽然想起什么,问他:“有手机吗?”
许三多摇了摇头:“我用不着那个,再说了,一个手机挺贵的,我还欠着债呢。”
袁朗当即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年纪轻轻的,老把债啊钱啊挂在嘴上,怎么这么不轻松呢!”
许三多捂着脑袋笑,他看现在袁朗心情不错,就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队长,那个,那个,你不要放在心上。”
“哪个?”
“就是冯理那事。”
袁朗“哦”了下。
许三多鼓起勇气说:“我回去想了,就算不应该,也不是你的问题,是组织让你这么做的,你只是服从命令了,其实,你还是个好兵。”
在许三多那里,“好兵”是个规格很高的评价。
袁朗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挂心啊,上次和你说的是我真心话,真不是勉强……虽然,偶尔会有点……但正常,一切都会变好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