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意思呢?是可怜她还是皎皎像说的那样放不下?但他不是回来相亲的吗?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蝉鸣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梢急一阵缓一阵,将日头拉得沉闷烦躁。
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所有思维都转不动,如混凝土般凝固。
应倪理不出答案,只想赶紧走到有冷气的凉快处,吃一支冰甜爽口的雪糕。
小商店不喜欢明码标价,雪糕刺客盛行,挑来选去,在收银台和冰柜前来回跑,收获老板一个白眼后,应倪生气不吃了。
她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彩票店。脚步顿了顿,调转方向进去。
心想不吃雪糕了,买张刮刮乐吧。
没想到还真给她中了,不是十块二十,是一千八百块。应倪揉着眼睛,不敢相信。
几年来最幸运的一次,简直喜出望外。她立马去另外一家店买了支梦龙,边走边吃,知了聒噪的嘶鸣也变成了清新动听的夏日奏乐。
路过一颗蔽日遮天时,她停了脚。很久没欣赏过夏天了,她曾经最爱的季节。
她喜欢看阳光跳跃着穿过树叶间隙落在沥青地面,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糖。明媚而梦幻。
像小时候她期待的未来的样子。
应倪停在已经尘埃落定的未来里,捏着还有些冰冷的雪糕棍,神色莫名被阳光照得柔和。
不管怎样,老天爷总会眷顾每个人的,只是轮次问题。跨不过去的总会过去,时间会带走一切,
就像今天的彩票一样。
说不定只是个开端,以后的运气会越来越好。她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买一套光线充沛的小房子,养一只皮实的三花猫,以及林蓉苑会醒来。
想到这,应倪忽然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弯了下唇角,对着雪糕一口咬下去,巧克力混着奶香的丝滑触感从舌尖沿着喉咙往下传,甜味层层传递至四肢百骸,只是还未传到心底。
兜里的手机响了。
那头传来护工焦急的声音。
“你在哪儿?快来医院!你妈心脏骤停,进急症抢救了!”
雪糕啪得滑落在地,砸得稀巴烂,很快在烈日下融化成一滩泥泞的脏水。
也是这样一通电话。
她失去了爸爸。
暖
林蓉苑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
护工说她走后没多久就开始嘴唇发紫、呼吸急促。赶紧摇了铃让医生过来,还没来得及检查,心电监护仪就发出嘀嘀嘀刺耳催促的报警声。
窗外正在下山的太阳散发着暗橘色的余晖,还算明亮,因而头顶投下来的白炽光并不明显。或许是呼吸加深的缘故,消毒水的味道比任何时候都浓。
面对医生例行公事般严肃又带着安抚的面孔,应倪耳朵嗡嗡响着无端的噪音。她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清楚。呆呆地盯着医生,嘴唇微张,有种身处在被暴风雨打得摇摇欲坠的小木屋里茫然无措的恍惚。
在医生走后,护士又耐心地讲了一遍。
总结来讲就是:抢救成功后需要尽快进行手术。
应倪跟着陈京京来到办公室,一张接着一张的协议签下去,她始终镇定地攥着笔,直到签到最后的手术同意书,扫到白纸黑字的几行“可能加重病情以及危及生命”时。手指忽然无力,笔掉在了地上。
这样的情景陈京京遇见过很多次了,多数人在手术门口面对医生的宣告时,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更甚者会跪下抱着医生的裤脚苦苦哀求。安慰的话语在此刻异常苍白,她捡起笔,又转身倒了杯温水,一同放在她手旁。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但应倪连等待的资够都没有,她走到靠近厕所的楼道口,一个不会打扰到其他病人的角落,翻找着通讯录里的名单打电话筹手术费。
应倪没什么朋友,列表里仅存着一些亲戚。但家里和亲戚的关系并不好,准确来说,是反目成仇。
早些年应军钰生意做得大时,亲戚们都想投资入股,逢年过节拎着礼品暗示。应军钰重感情想答应,但林蓉苑不乐意。
应倪记得当时父母俩还小小地吵了一架。林蓉苑认为如今是笑脸相逢的亲戚,等没赚到钱或者亏了钱,就会立马变脸成仇人。
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早几年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应军钰还没进军房地产,做的是餐饮业。七八家亲戚在应军钰带头下合资开了一家大酒楼。
但因为选址失误和合伙生意总是出现决策矛盾的问题。不到一年酒楼倒闭,亲戚们各自亏了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林蓉苑因此遭受了不少阴阳怪气,直到应军钰在房地产做得风生水起,亲戚们才又笑意盈盈。
但应军钰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人性,不顾反对地给了手上一个当时认为最好的,结款不愁,只赚不赔的重点民生工程。
融资的亲戚由七八家扩大成二十几户,金额达成上千万,几乎涵盖了两边所有的能叫得出名字的亲戚。
林蓉苑虽然不高兴,但也勉强点头同意了,一边抱怨应军钰送钱,一边给亲戚们打预防针。
“投资有风险,盈亏自负!”
大家都点点头,积极地笑着说知道,明白,亏钱了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但最后,应家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以至于父母出车祸,林蓉苑需要手术,都打遍电话无人借钱。
来探望的也只有姑姑一家。
意料之中的被拒绝后,应倪拇指用力往下滑,抱着最后希望打给了姑姑。在说明情况后,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家里没什么钱,我先和你姑父商量一下,尽量凑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