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是妖怪血肉带给我的变化,还是因为真的习惯了。
死亡啊
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对这个词拥有了无比清晰的认知,受到任何伤害都能立即复原的我,属于相对的不死者。
为什么说相对呢,大概因为我也是会死的,比如自然死亡。
他们试过很方法,无论如何,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睁眼,每一次眸子里都映出父亲扭曲又宽慰的笑。
现在那是我最厌恶的一张脸了。
除了衰老,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杀死我的办法,不过就算是自然衰老,我也会比一般人活得都久。
至于父亲为什么要一遍遍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实行足以泯灭人性的实验,那就要提到“件”这个妖怪的特性了。
“件”是一种可以预知未来的妖怪,但它们往往在预测了未来后便会立即死亡,对此,津岛家世代研究了许久才找到规律。
“件”并不是预测了未来就会死,而是只有当它们濒死时才会获得窥探未来的机会。
这也就意味着所谓的能预测未来的“件”,不过就是一次性餐具,仅有一次的使用机会,用过之后便会被丢弃。
可如果每次想要预测未来,就得浪费一只几近灭绝的“件”的话,那么津岛家的繁荣延续不了几代便会终结。
所以那个时候,我的祖辈们想到了“人鱼”。
就是传说中大巫女八百比丘尼吃下的那个人鱼肉,为此他们开始在家族神社内部供奉八百比丘尼,直到后来所有传说都变为了现实,而这些现实又促成了“我”的诞生。
怪物。
不过在真正拥有了“件”的能力后,我才意识到它们的预知并非百分百准确,或者说它们真正的能力并不是预知,而是锁定。
如果说未来是一棵拥有着庞大树干的金色巨木,那其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上的无数分支便是世界线的走向。
每一个不同的决定、言论、发展,哪怕是今天出门时迈出的左右脚不一样,都会导致未来流向不同的线路。
而我能做的,就是通过死亡,在无数的分支中去锁定最想要发生的那条线,然后紧紧抓住它。
有时这并不是仅仅一次的死亡就能办到的,不然的话,我做出的预知便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不过我并没有将我的发现告诉父亲,为什么要告诉他呢,看他被错误的预言干扰到面目可非的模样,不也是种相当有趣的体验么?
原来真的不是什么人都配为人父母的。
“唉,到底从哪溜进结界的二级咒灵,让咱们小姐休养了这么久。”
“我听说这些日子修栗小姐都在家主那边静养,看来家主还是很关心小姐的。”
“就是说啊,这次事件后,这一片的守卫都加强了,而且修栗小姐的用度都提升了一个档次,快赶上修依小姐了。”
“哎哎我还打听到”
门外侍女的小声交流传进我的耳朵,对这些不属于家族核心的侍女们来说,真相永远被隐藏在水面之下。
除了那些知情者,敢于潜到水底探索之人少之又少,但我的兄长除外,他总是在胆大妄为与胆小鬼之间反复徘徊,真搞不懂他。
在我重新见到兄长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他知道了。
这个仅仅大我几岁的家伙,他的头脑要比我聪明得多,很久以前我就清楚,这世上能难倒哥哥的事情很少。
就像我们下将棋,也许在我落下第一枚棋子时,他就推测到之后的结局了吧,然而他还是会对我放水,让我输得慢一些,让时间流逝的没有那么快。
“哥哥。”与曾经的无数次一样,我从背后环住坐在榻榻米上哥哥,再小一点的时候只要我做出这个动作,他就会把我背起来。
“”被叫的少年默不作声,他现在就像个坏掉的人偶,转动发条也难以行动。
我拿脑袋蹭了蹭他,这一次哥哥也没有把我背起来,我猜是因为我长大了他力气小背不动。
津岛修治:不是。
在我呼唤了很多声后,手臂下的人依然没什么反应,于是我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向他倾斜。
我思考道:“我感觉我好像长大了一点。”
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面容,津岛修治语气微妙,“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加愚蠢。
我:
“可我知道大人是什么样的了!”我不服气的反驳,“他们是世界上最最可怕的生物。”
“”
“哥哥。”我继续呼唤他。
津岛修治:“嗯。”这一次少年有了反应。
“我遵守了约定哦,现在我不会再轻易死掉了,所以你稍微高兴一点或者不要那么难过了,好不好。”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很轻,突然就变得哽咽了。
好没用,本来想安慰哥哥的,但现在掉眼泪的人却变成自己了,我觉得我一定会被兄长笑话的。
沉默半晌,津岛修治终究是转身,他轻轻环住妹妹,紧抿着唇看向脑袋落在他肩膀上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水光,以前他会很嫌弃,但现在
“是不是很疼啊。”少年抬起指腹擦去泪水。
“呜——刚刚开始很疼,后来好多了,但是但还是疼的。”本来我还顾忌着外面的侍女,但现在被哥哥这样一问,瞬间我所有的委屈都被放大,哭声也渐渐放肆。
“你们都不在,没人帮我,我很害怕,他们很坏,父亲很坏,呜呜呜——”我搓了搓鼻子,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哥哥灰色的浴衣被我的眼泪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