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标本的叶塔玫瑰被封禁在那层玻璃之下,人们永远只能看到玫瑰的一面。若您想看到玫瑰不同的形态,只有破坏整枝玫瑰。”
“世界上并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但不破不立却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女子手掌滚烫,原本冰凉的金属在她的体温之下也变得温热起来。
月光融化在房间内,一地清白,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动,摇曳出一片疏落的光影。
银色的粒子枪被摆在书桌上,林赛后撤一步,恭顺地低头,听候发落。
视线内伸出一双白玉般的细指,白得透亮虚弱,比月光更加皎洁。
“合作愉快,中尉。”
林赛会意,弯膝半跪在地上,脊背弯成一个谦恭的弧度,双手捧过那双微凉的指尖,唇心在他无名指的指节间印下虔诚一吻。
“我的荣幸,陛下。”
改革之后的第三研究院成为了一所公立医院,对所有市民开放,优质的医疗资源和先进的医疗技术使这所医院享誉全国。
此刻,大厅内人潮汹涌,引导机器人散落各处,为往来行人提供咨询。
泽维尔握着纸质检查报告,厅内流畅而温柔的机械女声被一阵强烈的耳鸣所替代。
耳膜似被捅破了一个口子,流水漫灌而入,人们的交谈声、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机械轰鸣运作的声音在此刻就像隔着一层浓厚的雾霭。
胃部像被人狠命打过一拳,酸水顺着食管冲到鼻腔,激起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泽维尔熟悉这种感觉,压力和伤痛堆积在内心无法排解,最后自己的躯体被这些负面情绪一点点蚕食。
迪文那张令人作呕的精致脸庞浮现在眼前,漂亮的嘴唇间却吐出最恶毒的言语。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即使你为兰旗兢兢业业工作了那么多年又如何,到头来,兰旗还是我的。”
“我承认你的确优秀,但你以为自己努力上进,爸爸就会对你另眼相待吗?你就像一条听话的狗,爸爸不过给你一块骨头,你就摇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上来,甩也甩不走。”
“你以为爸爸真的关心你在意你吗你以为之前我对你做的那些事爸爸都不知道吗?”
“别开玩笑了,他什么都知道,但他没有责怪我,反而叮嘱我小心一些,不要伤到自己。”
这几句话像刀子一样猛地插|进泽维尔的心脏中,痛苦如同瘟疫,随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在肌肉间泛滥成灾。
以前的谩骂他都可以当做耳旁风,但唯独这几句话没有说错。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泽维尔,就算今天他死在这里,父亲也只是会感叹他死不逢时,毕竟他还需要多费心思,重新为兰旗这台机器挑选一颗崭新的螺丝钉。
医院的瓷砖地板被擦得锃亮,吊顶的弧光灯变成一个光团,在泽维尔眼间跳跃着,闪动着。
倏然间,他又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那片光亮。女子的笑声荡漾在耳旁,但那声音过于遥远,过于清澈,过于接近春天。
林赛,你告诉我,这样的世界,真的需要留恋吗?
“先生,您的检查单是扔掉还是留下?”
散落在地的检查单被女人一张张捡起,细心地按照大小分类叠好,连同文件夹一起放到了泽维尔眼前。
见泽维尔好久没有回答,女子歪了歪头,清莹的眸子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须臾后,泽维尔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笑眼,女子将报告单塞到他怀中,轻声道:“那就留下吧。”
泽维尔慌忙抱住文件夹和检查单,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掌心内放了两颗糖果。
女人已经走远,他握着糖果在原地呆站了许久,鬼使神差般地,他缓慢地打开包装纸,舌尖将糖果轻轻卷入口中。
后齿轻咬糖果,白桃味的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当天顶漏下的阳光斜射在他身体上的时候,泽维尔才猛然从回忆中醒神,他将包装纸放到眼前,如愿以偿地在边缘之处发现了一个形的独特商标。
一个非常小众的品牌,但却是林赛的最爱。
林赛四仰八叉地睡在躺椅上,歪头对裴文舟问道:“结果如何?”
显示屏将裴文舟的眼镜照得反光,听到这话,他转头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刺向林赛。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之前已经多次嘱咐过,要避免脑部受到剧烈冲击,看来这三年你都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我有什么办法?我到联邦的第一年完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到处都是刺杀的人,脑震荡都算是轻伤了。”林赛立起身子,据理力争道。
听到这话,裴文舟捏了捏眉心,心里闪过一团无名怒火,但愤怒却不是冲着林赛,而是冲着宇宙商会和先知派新牧首。
“阿德勒和商慈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不是自诩在联邦有通天的本领吗?怎么还能让你受伤?!”
见他发火,林赛这次倒是乖顺了下来,没有再顶嘴。
“总之,要把学习芯片和庞贝一并摘除,越快越好,你一个月内准备住院手续。”
听到这话,林赛立马反驳道:“现在不可以,该干的事还没干完。”
裴文舟额角的青筋跳了起来,“现在芯片在你脑子里就像个定时炸弹,万一脑部遭受冲击,你随时都会没命的。”
“裴文舟,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意味着什么,对不对?”
他当然知道,但在他心中,林赛比一切都重要。
他启唇,视线望进林赛倔强的双眼,片刻之后,他又一次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