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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轩小说网>一朝功成万骨枯 > 第3頁(第1页)

第3頁(第1页)

再走近些,他抬高火把一照亮,周青雲只看一眼,便明白了他為何要說這樣一番話:牢房不是廂房,沒有床,各人只得一捆稻草。這姑娘不肯躺地上,將稻草搓成了繩,把自己綁在牢門上,站著睡。地上還有一截沒搓完的繩,剩下的稻草理得整整齊齊,兩隻舊瓷碗貼著牢門並排放置,上面覆著草編的蓋簾。

這樣的人,開膛破肚時不嫌髒嗎?

殷若慢悠悠地解開草繩,將它盤好放下,理一理衣擺,朝幾人恭恭敬敬作揖,全然一副男人做派。

周青雲喉間發癢,不想露怯,強行忍了。周松怕少爺出醜,搶著問:「嫌犯殷若,你可知罪?」

殷若緩緩搖頭,走到牆邊轉身,斯斯文文地立定在那,平靜地望著他們。

「草民愚鈍,不知犯了什麼錯,大人覺得我有什麼罪,那就是什麼。」

魯班頭用腳踢牢門,厲聲喝斥:「老實點。」

「不必如此。」周青雲咽了口水,輕聲問,「這幾起案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將雙手抬起攤開,盯著它們看了片刻,隨即又收回手指,握拳再垂下。她往前走了一步,半垂著頭念:「人之初,性本善。」

魯班頭解了腰間的刀,在木柱上猛擊,怒罵:「少發痴,大人問你什麼答什麼。」

遠處的犯人被驚到,惶恐地蜷縮起,窸窣聲不斷。殷若卻如聾子一般,將頭抬起,嘴角含笑說了下半句:「為何又罵人是天生的壞種子?」

周青雲好脾氣地解釋:「後一句只是市井粗話,當不得真。人性純良,只因後來不學好,才做下錯事。罵這粗話的人,也是如此,她出生時,只會哭,這些村話,必定是從別處學來的。」

殷若嘴角上揚,又問:「天下無不是底

不是錯別字,《三桂記》原文就是這樣。原文不是說父母不會犯錯,而是他們犯了錯,子女不要記恨。甚至有親親相隱的法律,子女要包庇父母的罪行,去告發的話,自己反而會被定罪。

父母,我母亦無可記之仇。若是殺身的過錯,也不能記恨嗎?」

周青雲無奈道:「萬般皆是命,一切有因果。記恨徒生怨,不如放下自渡。」

殷若撇頭看向那饅頭大的窗眼,又問:「十一是佟老夫人壽辰,十齋日禁殺,那十四和十五都不成。不知這日子定在十三,還是十六?」

「公文上寫著十六,只是還未蓋章。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

殷若搖頭,淺淺一笑,像是逛完園子歸來,神情自若地說:「夜深了,大人早些回去吧。」

魯班頭早就不耐煩了,聞言舉著火把轉身,提了步子才說:「此人窮凶極惡,馮典史交代務必要看牢了,兄弟幾個輪班值守,不敢鬆懈。來的若不是大人,這門是絕不會開的。」

「有勞了。」

魯班頭敲了這一棒,猛然想起這位沒有功名,卻能憑空冒出來做官,只怕後頭有些門道。他驚出一身冷汗,收了狂妄,客客氣氣探一句:「守備

周守備,魯懷疑他攀上了周家

大人近來身上不好,若有公務,大人不妨交予千總大人。」

「來時在府衙見過,威風不減,想是好了,班頭不必擔憂。」

魯班頭將這話反覆琢磨過,越發恭敬,開了門,讓開道,躬身說:「大人請。」

周青雲將背挺得筆直,朝左右拱手致謝,收回手,背在身後,大步邁過門檻,照原路回會文館。

這院子裡除了兩人,再無其他。周松總算敢大喘氣了,開了窗通風透氣,怕牢房的臭味霉味壞了爺的勢頭,緊跟著他,一面扇,一面念叨:「那魯班頭凶神惡煞,膀子比我的腿粗,敲得牢門又震又響,我險些癱倒。我們沒進到府衙,也沒見過那位守備,這樣說話,會不會惹禍上身?爺天生是做官的,穩穩噹噹,小的實在佩服。」

周青雲苦笑道:「不過是聽戲學來的一點腔調,管什麼用?三班六房,都是本地人,強不壓地頭蛇,我既無本事壓人,又無錢財收買,少不得要借借那兩家的勢。唉!我無才無德,只怕要辜負姜大人的厚愛。」

誰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周松想得通透,笑道:「不借白不借,小的想借還借不上呢。」

「誰說的?我缺個師爺,往後你挺直腰板做師爺,再不要小的小的自貶。等姜家的東西到了,再到外頭買個跑腿的小廝,這就齊活了。」

「大人這話當真?」

「千真萬確,過來,我同你商量點事。」

「別不是劫獄吧?」

周青雲笑著拿起燈簪子

撥燈芯的工具

,假意要戳他。

周松「師爺」上身,苦著臉說:「大人對她太客氣,往後還是謹慎些才好。這人生得標緻,可人命官司纏身,終究不是個好的。就算將來……有了出息,能洗脫罪名,到底名聲上不好。」

「你胡說什麼!」

周松自行打嘴,討饒道:「瞧我這張嘴,嚼蛆亂話,該打該打。」

「行了行了,我可是姜家的女婿,姜家小姐貴重,珠玉在前,瓦石難當。方才失態,只因從來沒見過人這樣,不免有些好奇。」

「那是,我也是頭一次見人站著睡,這樣綁著,不累,不疼嗎?」

「你聽來的那些,有一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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