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够?”
“够了。”
隐藏在黑袍之下的、属于神明的指尖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不为人知?的颤动,神明开口?,给出?答案。
主的指尖伸出?,自?那身影手中接过那破损的心核。
于是?那隐藏在兜帽和斗篷中的身影,随之登上小船,踏足到那船头。
有无?数的怨魂嘶吼怒号,想要攀上那袍袖、攀上那衣角,只?是?在即将触及到那瞬间,悄无?声息的消逝,化作点点轻烟消失不见。而?在那某一瞬间,仿佛是?心有所感,又仿佛是?百无?聊赖一般,那身影将指尖伸到了那冥河之内。
浓稠且黑暗的河水在那指尖流淌,伴随着小船的移动,待得那手自?河水中脱离之时,之所剩下的唯余一片森森的白骨,手部的血肉肌肤,都尽皆被那河水中的怨魂之所吞噬。
只?是?自?始至终,那身影却又似乎是?无?知?无?觉的,蓝眸之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将所有的一切看作是?一场游戏。
没有任何头尾的、不值得有任何上心及在意的游戏。
直至那某一刻,神明开口?,对着那身影发出?言语。
“你渡不得这河?”
“为何?”
“执念与爱意将你牵扯,有造物?和生灵在等待着你的归来。”
“那么你可知?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兜帽滑落,显露出?属于神明之最完美造物?的光辉华美到极致的颜。唇角笑意扬起?,一点点的笑出?来。
嘲弄与愉悦到极致的,似乎是?极开心与高兴却又分明是?极痛苦的、仿佛是?在无?声哭泣的笑颜。
良久,这造物?方才以那没有任何皮肉依附的、分明是?森森白骨的指尖指过自?己,开口?,对着那伪装成?摆渡者的主发出?言语。
“我?是?路西菲尔,亦是?那场叛乱的掀起?者,那背弃主、背弃神明的天国的副君。”
“我?曾眼见这世界的创生,亦曾居在那至高的天上。”
“但?那又怎样呢?原罪之傲慢?哈哈哈”
属于这造物的笑声在这冥河之间流淌,分明是并不具有任何的穿透性与穿透力,只是于那某一瞬间,却又如同响鼓重槌一般敲击在神明的心头。直叫主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了手,想要将这造物揽入到怀中,抑或是予之以?慰藉。
主曾予这造物无边的恩宠及荣耀,只是同样的,在这过去和未来?相交汇的时空之中,亦曾亲手?将这忤逆的造物从那至高的天上打?落,打?落到深渊之中,并不曾有任何的心软和垂怜。
晨星自天际而落下。
与之相伴随的,是漫天的星辰为?之一空,占据天国数目三分之一的反叛天使如同下饺子一般被投入到那硫磺火湖中,于哭泣与绝望里失去天使的美名及容貌。
只是这一切于这本应当深受神明所宠爱的造物身上却又似乎看不到半点的,纵使?白袍染血胸膛似乎是被兵刃所贯穿,便连那破损的心核亦叫这造物亲手?所掏出,可是自始至终,并不曾有半点的黑暗将路西菲尔侵染。
这叫主以?光而命名的造物确确实实的如同神明之所希望和想要的那般,光辉灿烂,不可被磨灭。纵使?在这深渊之中,亦不曾彻底地投向黑暗。
但于主的目光之下,较之以?这具本应当光鲜亮丽却又极是狼狈的皮囊更加破碎的,却又是这造物那看似璀璨且不可弯折的灵魂及心灵。
即使?属于这反叛晨星的心声似乎对着主而关闭,但无所不在的悲哀与嘲弄却似乎将神明所萦绕。
有隐隐绰绰的、留存在暗处的影一点点的席卷上主的心灵,于那本应当平静且无波无澜的心湖之中留下浅淡的痕迹。
有话语留存在神明的喉头,却又未曾予之以?眼前的造物以?任何的回答。事实上,被打?落到深渊中的路西菲尔不需要任何回答。
当这造物选择舍弃所有的光辉和荣耀,同创造他的造主挥剑相向之时,所有的一切于路西菲尔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需要你渡。”
良久,唇角笑意收敛,目光静静地看向神明,这造物发出如此言语。
有风吹起,灿金的发丝的散落黑色的斗篷被鼓荡吹起,显露出路西菲尔内里的染血的白袍以?及错综复杂的伤痕。
然?而于那蓝眸之中,在这造物的目光之所倒映下,神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颜。
不是模糊不清的、面目与身形俱皆是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属于摆渡者的颜,而是那惯常出现和呈现在路西菲尔面前的,同那有着神之颜之君主、小耶和华等称谓的炽天使?长相同而又不同的颜。
于是一声叹息,属于神明的最?后一丝伪装和愚弄被撤去,神明伸出了手?,对着那造物发出言语。
“回到我身边,路西。”
然?而路西菲尔的目光却落到了神明伸出的手?腕间,那恍若手?环一般的、衔尾的蛇身上。
“我真可怜,不是吗,耶和华。”
“抑或者说,你真可怜。”
本应当盛满了那虚假虔诚和信仰的蓝眸之中似是淬着冰,又似是跃动?着火,属于路西菲尔的脚下在一步步的后退。
直至那船的边缘。
“你无处可去。”
神明唇角笑意温和,仍维持着原本的、将手?向前伸出的、一动?不动?的动?作,冷淡且平静的给出宣判,说出言语。
不管是语音还是神情都?似乎是极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