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扬老头多吃了半碗饭,还喝了小半碗汤,连说话都见了声音,脸上一直挂着笑,是个一团和气的老头子。
扬宝全给他洗澡的时候,岩哥儿进去帮的忙,平时都是顺哥儿或安哥儿给搭把手。
今个是个晴天,天黑得晚,洗完澡出来,晚风徐徐吹,很是舒服凉爽,大妞儿小妞儿也洗完了澡,便让她俩陪着祖姥爷乘凉,其余人各忙各的琐碎事,当然,也会时不时的拿眼瞅瞅屋前。
明儿家里要来很多很多人,得有两桌饭,厨房里的活很多。
林可欣掌勺,她领着大嫂母女俩,边张罗出一些半成品,岩哥儿如今厨房里的事也稍稍会点,他也在里头帮忙。顺哥儿整理今捡回来的柴禾,晒了一天,已经干透了,砍成小段拿枯藤捆好,一捆一捆的往灶角堆。安哥儿跟着父亲清理猪圈,好几天前就想着清理,结果家里出了事,就一直耽搁着,今个可算腾出了手来。
细细碎碎的活,待收拾的差不多,天色将将暗,挨个的去洗澡,洗完澡顺手把衣服也洗了。
顺哥儿安哥儿跟着岩哥儿有样学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也不会撒手扔给母亲。
扬宝全夫妻俩看在眼里,笑得见牙不见眼,俩孩子和岩哥儿呆着,是越的懂事知礼。
“大妹一过来,家里就显轻松了好多。”李青花躺在床上,很累也很困,却不着急睡觉,边打着哈欠边说话。
“是啊,连爹都见精神了。”扬宝全觉得神奇,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青花凑到丈夫怀里,抱着他的腰,细细声地说起大妹中午在厨房与她说的话。“下午她也是这么跟爹说的呢,我觉得吧,大妹说得挺对,咱们不能太老实,总想着不得罪人,可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咱爹啊,兴许就是被李良田给气着了”
“大妹像咱娘,脾气暴躁,受不住丁点气。”扬宝全慢悠悠地说着,话里带着想念。“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咱娘在的时候,跟只老母鸡似的,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护在她身边。”说着说着,这个大汉子难过的连声音都颤。“咱娘才走,大妹就变了性情,还不是被逼出来的,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护不住她,还得她来护着咱们。”
李青花不成想,丈夫也有心结,默默地拍着他的后背。“我看现在挺好,咱们呐,也自个立起来,少让大妹操点心,她也怪不容易,想完了出嫁的闺女还得想着咱们。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恨,怎么就学不来咱娘的脾性呢大妹今个跟我说,还不是因为穷,穷啊,没钱,就算心里有怨有恨,也得忍着忍着,怕承担不起后果。”
那瞬间啊,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就觉得,活着太难,太难了啊。
“可事情又不是这样的,穷算什么她跟我说,就算大月和李良田和离,把俩孩子也带在身边,回了娘家过日子,日子一样能过下去,说不定可以过得更好。不是穷,是骨子里缺了血性,是怕外面的种种指指点点。”李青花叹了口气。“大妹说得对,我就是怕,我不敢,是我害了大月啊,我眼睁睁的看着大月遭罪,我都不敢站出来把她护在身后,大声的朝李家说个滚。”
“孩他爹,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闹翻了又能怎么样咱们不是跟他们过日子,用不着顾及这些人,我心疼我的大月啊,她自己过得不好,还惦记着家里,我这当娘的,却护不住她,不能再这样了。”
扬宝全搂紧媳妇。“你想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我想明白了,宝全,李良田要是不改过来,李家要是对大月不好,我就让大月回来。到时候,村里说起闲话,咱们别听,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只要大月好好的,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家里人都过得好,我就知足了。”李青花拿手擦着脸上的泪。
“乡亲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咱们不听不往心里去,说说也就过去了。”
“明儿上午大月要是没过来,咱们就去李家。”
“我跟你一起去,把大月娘仨带回来。”
“那咱可就说好了,不管外头怎么说咱们好好过。”李青花有点不放心。
扬宝全笑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都听你的,放心罢。”多年老夫妻,他还像年轻那会似的,小心翼翼地冲媳妇的额头亲了下。“睡罢。”
“我怕你没心理准备,村里有些长舌妇说话特别难听。还有安哥儿顺哥儿,回头啊,我也得给他们提个醒儿。”
“睡吧睡吧,先好好睡觉,明儿事情特别多。”
“也对,睡觉吧。”
李青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想着今天有场硬仗要打,她时不时的就搁心里头念叨着,就怕自己泄了气,又变成了个软柿子。她不能当软柿子,从今往后她得挺直了腰杆,像婆婆像大姑子活得有血性,能大声说话。
结果才辰时末,就见女婿李良田带着闺女娘仨过来了,手里还有模有样的拎了一方油纸包。一进屋,就热络的喊着。“爹娘,这是镇里李记新出的月饼,我特意买了点过来给两老尝尝鲜。”
李青花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狗玩意竟然腆着个脸笑嘻嘻的往上凑,他想干什么她要怎么办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大嫂,家里来贵客了”林可欣眉开眼笑的踏进屋里,扫了眼李良田,眼角的笑纹都加深了。“原来是良田贤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