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卫姬曰:“就是臣妾不求您,您也该立无诡。”
桓公曰:“为甚?”
长卫姬曰:“在诸公子中,无诡居长。周礼,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桓公曰:“可寡人已经立了子昭。”
长卫姬曰:“立了可以改嘛。”
桓公沉思许久道:“事关社稷,你容寡人想一想。”
易牙、竖貂见桓公心有所动,整日在桓公耳旁聒噪,桓公答应改立无诡。
少卫姬闻听桓公要改立世子,亦趁侍寝之机,求立己子公子元,桓公竟然允了。
葛赢见长卫姬、少卫姬争立己子,也动了争储之念,商之于情人公子开方。
公子开方说道:“咱子潘又不弱于无诡和子元,他们敢争,咱争一争又有何妨?”
于是葛赢也趁侍寝之机,求立其子,桓公含糊答应下来。
论宠,密姬最为得宠;论声望,公子商人最高。他生性喜欢施与,颇得民心。前四子在争储,他能不争吗?桓公已经答应了四位夫人,岂能去伤密姬的心,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在六位如夫人中,唯宋华子出身微贱。其子公子雍为人本分,未曾出面争储。
公子昭已为世子,自不必说。公子无诡、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等四位公子,分别从桓公那里得到了要立自己为世子的许诺。于是各树党羽,互想猜忌,如四只大虫,各藏牙爪,专等人来搏噬。
这机会迟迟不肯到来,易牙有些急了,商之于竖貂、常之巫、易牙曰:“扁鹊不辞而去,主公的病料难治了,可他又迟迟不肯断气,为之奈何?”
竖貂曰:“如今,朝中大权在你我手中,想叫他死还不容易?”
易牙曰:“怎么死?”
竖貂曰:“饿死他。”
常之巫曰:“他好赖也是一国之君,有近臣、近侍、夫人媵妾一大群,饿死他谈何容易?”
竖貂曰:“我有一计,可让他活不过七日。”
易牙、常之巫曰:“讲。”
竖貂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奸计和盘端出。此计一出,易牙率先叫绝,于是书宫牌一个,悬之于宫门,假传桓公之话。牌上写道:
寡人有头疼之疾,恶闻人声,无论世子国亲、文武大臣,一概不许入宫,著寺人竖貂紧守宫门,易牙、常之巫率领宫甲巡逻。一应国政,俱俟寡人病疾之日奏闻。
易牙、竖貂、常之巫三人把住宫门,单留公子无诡,住长卫姬宫中,其他公子一概不允入宫。
过七日,桓公未死,易牙、竖貂、常之巫将他左右侍卫之人,不论男女,尽行逐出,把宫门塞断。又于寝宫周围,筑起高墙三丈,内外隔绝,风雨不透,只存墙下一穴,如狗窦一般,早晚使小内侍钻入,打探生死消息,一面整顿宫甲,以防群公子之变。
这一切,桓公浑然不知。
他一连昏睡数日,这一天醒来,觉得又饿又渴,自己浑身疼痛,起身不得,呼唤左右,不听得一人答应,睁着两眼,呆呆而看,只听扑通一声,似有人自上而坠。须臾,推窗入来。桓公移目视之,乃小妾晏蛾儿也。大喜道:“卿终于来了,寡人又渴又饿,快取粥来。”
晏蛾儿曰:“无处取粥。”
桓公曰:“得热水亦可救渴。”
晏蛾儿对曰:“热水亦不可得。”
桓公曰:“为甚?”
晏蛾儿长叹一声说道:“易牙、竖貂、常之巫作乱,把守宫门,筑起三丈高墙,隔绝内外,不许人通,饮食从何而来?”
桓公曰:“卿如何得至于此?”
晏蛾儿红着眼圈儿回道:“妾受主公大恩,是以不顾性命,逾墙而至。”
桓公曰:“世子昭安在?”
晏蛾儿对曰:“被易牙他们阻挡在外,不得入宫。”
桓公叹曰:“仲父不亦圣乎,圣人所见,岂不远哉!寡人不明,才有今日之祸。”乃奋气大呼曰,“天乎,天乎!小白乃如此终乎?”连叫数声,吐血数口,谓晏蛾儿曰:“寡人有宠妾六人,子十余人,无一人在榻前者,单只汝一人送终,深愧平日未曾厚汝。”
晏蛾儿曰:“主公请自保重,万一不幸,妾情愿以死送君!”
桓公叹曰:“寡人死若无知则已,若有知,有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连叹数声而绝。计桓公即位于周庄王十二年之夏五月,薨于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寿七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