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半张着,沉袅婷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连声打住,一齐坐到他身边。
“再道谢我可就要生气了。”
他又立马闭上嘴。
睡应该是睡不着的,不过沉星耀还是脱了鞋子上床。
“有没有什么想聊聊的?我们可以慢慢交流。”
她乖乖躺了下去,对他笑。
沉星耀见她躺下,也跟着一起侧躺下去,同她面对面注视彼此。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摇摇头。
他只觉得自己聊什么可能都会过于阴暗,他并不想就此影响她。
她见他有些落寞的样子,唇角却微微上勾,抚摸着他的额发细声细语道:
“你还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呀,我说过嘛,我们是家人。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同我细讲,不要憋在心里,不要道谢。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了解你,我理解你,我知道你还在难受,还无法释怀。”
他听她这么来了一句,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慌乱感。
“什…什么?”
他刻意开始移开自己的眸子,不去看她,结结巴巴地道,只是眼睛可见地又红了。
沉袅婷什么都知道。
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说,那说明他心中还是存在着走不通的路,他还是没敢把她放进自己的心里。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掉落到了她的温柔陷落中而短暂地忘记了一开始的痛苦,她不敢保证他真的恢复如常。
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过去的那些疼痛的伤痕并非她三言两语就能抹平的。
他好像只是在伪装着,伪装着平静,然后通过对她的谢意来证明自己的有用,自己的被爱,自己的存在。
“阿耀。”
她抚摸着他的眼尾柔声道。
她叫他阿耀,是想以平级同辈的身份同他交流。
“嗯?”
他的眼眶再次充盈起了光亮的泪水。
“我知道你很难受。昨晚你想杀了那个人,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无能,对吗?”
他看着她,眼睫颤动着,没有回应。
她深呼吸一口,开始尝试慢慢打开那条通往他心间的道路。
“因为几年前,你没能早些亲手手刃崔云野,没能彻底拯救徐箬兰,你感到自己非常无能对吗?”
她尝试缓和地去慢慢揭开他的心,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用反问句,没有那么肯定。
“那种无能从那一刻便在你的心底生根发芽,纵横交错地生长着,以至于到最后已经彻底将你囚困在了无止境的悲痛中,让你反反复复地审判自己。你无时无刻不在怕着重蹈覆辙,无时无刻不在厌恶着那样无能为力又遭人唾弃的自己,所以你疯狂地想要摆脱那样的绝境,你想证明什么,你想反抗什么,是吗?”
“婷婷。。。。。。别。。。别说了。。。。。。”
他顷刻间便泪如雨下,像被戳到了最真实的痛处,大点大点的泪花像夏日的雨点点滴滴地打湿了枕头。
沉袅婷看他哭着,心脏也难受得紧。
可他需要直面这样的问题,逃避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而她可以帮他,帮他彻底看清,认识清,即使在这个过程当中,也许会短暂地对他造成伤害。
“就算有刀横在你的脖子前,你也拼命想要去触碰到你最渴望的目标,那就是杀了他们,救赎遍体鳞伤的自己。你甚至都不去畏惧任何后果,就是想要得到解脱,否则你宁愿去死。。。。。。。”
沉袅婷说到这里,又回忆起当时在现场他拿起玻璃要去划脖颈的样子,鼻腔也涩涩地疼,便温柔地抚上他的脖颈,凑过去亲了亲。
“婷婷。。。。。。”
他感知着她的动作,颤抖着呼唤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再无力组织好语言。
就只能那般抽泣着注视她,注视她进一步,再进一步地朝自己那颗血痕累累的心走来。
“可是阿耀,我还是想说,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后来你将她从那暗无天日的囚禁中解救,你也将那个作恶之人送进了监狱,你能做到这点就说明你并不窝囊,你出手了呀,已经超越很多很多人了,况且你自己也是那个事件中的受害者,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自己呢?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是你心态的问题,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你始终觉得自己就应该救赎所有人,否则你就是败类,你就一无是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