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了一条曲折的小胡同,四周都是古色古香的合院,身处市中心,却没有听到一丝吵闹,整个区域安静得只能听见鸟鸣声和街边树下老人们下棋的落子声。
“咱教授住这儿?”路尔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一间间肃穆的大门。
“嗯。”韩若镜应得轻松,完全没有注意路尔惊掉的下巴。天啊,我的老师,居然在b市拥有一套合院,这是她几十辈子都挣不来的地方啊。
韩若镜松开安全带轻笑:“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不知道吗,郑教授家祖辈儿就是b市的,之前他是b大文学院的院长,退休了以后因为和我们学校的校长有私交,所以才被邀请到我们学校当客座教授的。”
路尔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我知道。。。。。。只是之前看老师平常都穿着粗布衬衫,在食堂吃饭也都是选些素菜,所以我一直以为他过得很清贫,和他吃饭总会多点一个肉菜,逢年过节给他带腊肉香肠。大意了,没想到他们家居然还有合院,过的清贫的那个原来是我这个小丑,之前那些礼物,他收的时候肯定在笑我。。。。。。”
韩若镜无语:“你把咱老师当成什么人了。。。。。。别人山珍海味、稀奇古玩地送,老师一样都没收过,就你那些吃的他可是从来没有退回去过,你还不懂吗?”
路尔扁着嘴一副感动得要哭的样子,连连点头。
“哎,哎,哎,收回去,别这个表情,弄得我像欺负了你似的。走,下车。”韩若镜最怕看到她要哭的样子,赶紧下车躲开她。之前她跟老师和他告别回家时,他们两个被拒绝的还没怎么样,她这个拒绝人的反倒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他两手提满了礼物,见路尔还坐在车里不下来走到副驾拉开门:“咋的,你难不成还要老师来请你?”
路尔瑟缩着可怜巴巴地看着韩若镜:“我有点害怕。”
“怕啥,老师又不吃人!”
“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怕他不要我了。。。。。。”路尔低着头小声地应道。
韩若镜见她这副样子瞬间软下声音:“不会的,老师很想你。”
“真的?”路尔抬着晶亮的眼眸期待地望着他,韩若镜一下子慌了神,手上的东西没有拿稳掉了下去。
路尔急忙下车来捡,挨着他笑脸盈盈地问:“老师跟你提起过我?”
韩若镜连忙躲开:“是是是,你把门关上。”
“好嘞!”路尔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就放心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老师不认她这个不孝徒弟了。
车不能开进去,只能停在稍宽一点的院门外,路尔跟在韩若镜身后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富庶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家家门口都摆着雕刻精细的石狮子。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郑教授的家,朱门大户,铜环镶嵌,门口立了两头小狮子,嘴巴里还滚着石珠。站在门外都能看见院子里银杏树伸出来的枝丫,枝头上泛黄的叶子落了大半,在阳光下既萧瑟又明朗。
“怎么办,我还是紧张。”路尔转身就想跑。
韩若镜手一伸急忙拉住她,两人像小孩子打架一样,互相拉扯。
“吱啦。”门被拉开了,一位和善的阿姨露出脸来:“小韩来了?”
“红姨您好呀。”韩若镜一把将路尔拉到了身边,手紧紧得搂着她的肩膀生怕路尔又逃走。
路尔就像个被裹挟的人质,挨着他动弹不得。
“这一定是路尔吧?”红姨笑着问道。
路尔听见自己的名字忙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年纪大致五十上下,穿着朴素:“您认识我?”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郑先生回来以后这几年总跟我念叨你,说他在c市遇到一个可造之材,但可惜是个胆小鬼。”红姨开着玩笑拉着她的手跨过门栏进到了院子里。
路尔听了她的话,红着脸,乖乖地跟在人家身后。
院子不算小,周围都摆了些盆栽,和一口装了金鱼的大缸,地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未见一片落叶。
院子中央果然种着一棵老银杏,树下是大理石做的桌椅,一只白色的胖猫慵懒地躺在上面晒太阳,听见声音懒懒地抬了抬眼,又冷淡地闭上。
红姨推着路尔进了东面的屋子,刚掀开门帘就看到了站在书桌前许久未见的恩师。他的头又比从前白了几分,皱纹也增了几条,佝偻着身子的模样看的路尔险些掉下泪来。
那小老头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书法,听见有人进来头都没有抬一下。
“郑先生,您看看谁来了!”红姨高兴地介绍道。
“谁来了也不能打扰我写字,规矩地坐着。”郑教授淡淡地回应。
路尔连忙低声对红姨说:“红姨,我就在边上坐着,您去忙您的。”
红姨人脾气好又识趣,知道小老头现在在跟自己徒弟耍脾气,便点头应了下来:“那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杯茶。”
“谢谢您。”说完,路尔便在这书房的角落寻了一张黄花梨竹节圈椅坐了下来。
郑教授冷哼了一声:“倒是会挑,选了我屋里最贵的一把。”
路尔腆着笑脸:“跟了您学了那么些年,眼光还是不错的。”
郑教授没有回应,接着又写了几个字,路尔紧张地捏着手垂下了头。
“那你说说,我这屋里这么多把椅子,怎的偏偏挑这把?”郑教授突然开口,路尔听见老师跟她说话了,开心地站了起来。
“这种明式圈椅,上圆下方,外圆内方,椅身的线条行云简练,刚柔并济,质朴简雅却又不失中国特有的哲学灵气。”路尔讪讪地解释道。
见老师迟迟没有说话,又难过地垂下头,低声继续说:“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圆,代表幸福团圆,就像我们今日这样;它方,又代表踏实可靠,跟老师您对我一样。老师,对不起,学生来晚了。”
路尔朝郑教授鞠了一躬,带着满怀的敬意和歉意。郑教授偷偷抬眼瞅了瞅,唇角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收回,韩若镜这个臭小子就姗姗走了进来。
“哟呵,老师,您这是重新收徒了?怎的一杯茶都不敬就成了,当初您可不是这么对我的,万不能厚此薄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