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凉堂空气一滞,气氛僵凝,似是将夏跃入寒冬腊月。
沈谷堆不期然对上沈舒的眼,如置一汪幽然漆黑的深潭,心头一怔,便听沈舒道:
“您今日害我,人证物证俱在,我无须报官,只消通报全村,便能将您押到祠堂落。”
“十日禁闭算是轻的,可这事若被全村人知道,您可有想过叔婆和虎子叔以后该如何在村中立足?”
“您不怕别人戳您的脊梁骨,两手一摊,纯当没听到,他们也行么?”
“这些您想过了没有,九叔公?”
沈谷堆登时被踩住了痛脚,龇牙咧嘴,一张老脸白如纸屑。
他张了张口,想责令沈舒莫要猖狂,可话到嘴边,只是像泄了气的皮球。
确实,沈舒说得没错,生而为人,谁活在世上看重的不是个脸面?
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们一家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许久€€€€
“行,我帮你。”
沈谷堆终是妥协。
然而,他到底心不甘情不愿,红着眼瞪着沈舒:“你要是不讲信用,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
“当然。”沈舒又恢复了笑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道,“今日多谢九叔公的款待,我先走了,九叔公。”
“赶紧滚。”
*
翌日,沈舒依然早起去给孩子们上课,却在村口看到了苦苦等候的张铁牛。
他讶然:“铁牛哥,你昨晚没睡吗,怎么起得这么早?”
张铁牛指了指天边鱼肚白的天色,明光透亮,朝霞薄出,道:“不早了,你卯末才授课,我卯初就起床挑水砍柴,已经干了不少活儿了。”
沈舒抚额惭愧。
虽说他穿来这个世界,过的还是现代作息,六点半起床七点钟上课对他来说已经很早了。
哎。
沈舒叹了口气,问:“那铁牛哥找我有什么事?”
张铁牛便将沈舒拉到一边,左顾右盼了一番,才问:“小舒,你昨个儿为何放过九叔公?”
昨晚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沈谷堆不纯善。
他明明亲眼见到沈谷堆是对沈舒动了手,沈舒定然也有所察觉,可还是放过了他,实在让人想不通。
沈舒娓娓道来:“铁牛哥,我是有计量的。你想,倘若咱们把这事闹大,左不过把他押到祠堂关几天禁闭,他一把年纪,又不能短了吃喝,几天禁闭又能有什么妨碍?”
“而咱们一旦把这件事说出去,把他逼得狗急跳墙,他恐怕还会对我下手;倒不如拿这件事作要胁,不许他再动歪心思,不然新仇旧账一起算,宗族老人们也保不住他。”
张铁牛一听,倒也是,平梁村里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延续着旧时腐朽的思想;凡事不到不能解决的地步,只会“家丑不可外扬”,把事儿往死里捂紧。
见沈舒考虑得如此周到,张铁牛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并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末了,他露出个憨厚笑容:“小舒,你那治地的法子真好使,这两天我们老张家一直忙着这事儿,种活了一批苋菜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