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看的极为投入,墨竹在屋内来回几次她都未曾发现,等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迫不得已放下兵书时,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不少。她站起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墨竹适时的敲门走了进来,她看上去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道:“公子,云鎏姑娘送喜服来了,老夫人唤您去试试。”
云鎏来了。
林思慎脑海中浮现了那日雨中,那道落寂的红衣身影,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低沉了下去。
她先是愣了愣,而后敛眸轻叹了口气:“走吧。”
到了老夫人的院落中,林思慎顿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面上扬起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云鎏一身红衣垂眸站在老夫人身侧,短短几日她面庞似乎消瘦了不少,身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
林思慎进门后她并未抬头,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垂在身侧五指上还缠着白布的手下意识的往身后藏了藏。
可林思慎还是眼尖的看到了,她抿了抿唇神情复杂的看着云鎏。
屋内的木架之上,正放置着一件大红的喜服,两袖上各用银丝绣着两只栩栩如生交颈的鸳鸯,在屋内暗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光泽。
老夫人绕着喜服转了两圈,忍不住一边伸手摸着衣裳,一边喜色的赞叹道:“慎儿快来瞧瞧,云老板的手艺可真是精湛,你摸摸这布料这做工,都快赶上宫廷的御绣坊的手艺。”
林思慎这才瞥了一眼喜服,而后张了张唇低声吐出了几个字:“这几日劳烦云姑娘了。”
云鎏咬着略显苍白的薄唇,苦涩的笑了笑,轻声道:“两日后就是公子的婚期,这几日小女子日夜赶工才将喜服赶制了出来。公子先试试吧,若有不合身小女子还来得及拿回去修改。”
“说的没错,先试试。”老夫人连连点头,而后吩咐一旁的婢女:“珠儿,你过来服侍公子换上喜服。”
云鎏上前一步,垂头恭敬道:“老夫人,不如让小女子来吧,这衣裳毕竟是小女子做的,小女子得拿捏着尺寸,好看看还需不需修改。”
老夫人怔了怔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这屋内人多也不需避讳什么,便点头道:“那就劳烦云老板了。”
林思慎本想开口拒绝,可看着身形消瘦的云鎏小心翼翼的取下喜服,便也不忍再说什么,她默然的走到的屏风后。
候在门边的墨竹见状,只是暗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屋内光线昏暗,灯笼里微闪的烛火透过屏风,洒下昏黄的暗光。
林思慎背对着屏风,她听到云鎏的脚步声传来,听到她将喜服搭在屏风之上。而后便是微弱的呼吸声,一点一点的贴近她。
直到感觉到身后的人近在咫尺,林思慎的腿下意识的往前移了一小步,云鎏突然柔声开口:“公子,抬手吧。”
林思慎向来习惯自己穿衣,就连墨竹的服侍都不习惯,更何况是云鎏。
只不过眼下,她只能听着云鎏的指令,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将双手伸直张开。
云鎏缓步走到她身前低垂着眉目,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抬起解开了林思慎的腰带,然后小心翼翼的替她脱去了外衣,她神态温柔,如同一个温婉柔顺的妻子,再替自己的夫君更衣。
可林思慎丝毫不觉得旖旎,她紧闭着双眸,心中只觉得一阵无奈和怜惜。
当初凝香楼的相伴于她来说,只不过是利用和打发时日,她对云鎏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的亲密之举。怕的就是招惹云鎏,让她错付真心。
无心伤人却偏偏伤人至深,林思慎是何等的愧疚不安。
大红的喜服披上身,云鎏替她系上腰带,温柔的抚平肩头的每一道褶皱。喜服换好后,云鎏后撤了一步,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意,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
换上喜服的林思慎更显俊美阴柔,身形挺直修长,如画的眉目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略显苍白的薄唇。她就如同一颗翠绿的青竹,温润淡漠,明明总是笑着却让人觉得疏离。
她的眉眼那么好看,好看的让云鎏不舍得移开目光,好看的让她心甘情愿的看上一世。
还有她那双黑亮清澈的双眸,看着自己的时候永远没有一丝邪念,那么的明亮干净。
林思慎缓缓睁开眼,看着唇角带笑眼中却有泪意的云鎏,她眉头微微一蹙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下去了,她偏开头不忍再看云鎏一眼。
气氛低沉压抑的让林思慎有些难忍,她抬起步子想要逃离,岂料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柔软温热的是身躯,缠在她腰间的手死死的紧箍着,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云鎏没有说话,她怕会惊动屏风外的人,她只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让林思慎走,今日一别林思慎就会是青阳郡主的夫君。
林思慎抬起手想要扯开云鎏的手,不是她狠心,是她心中清楚她愈是留情,云鎏就愈难舍得下她。
可云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愈发抱的紧,瘦骨嶙峋的手勒的林思慎有些疼。
林思慎轻轻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了手。
似乎过了好一会,屏风外老夫人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而后沉声开口道:“衣裳换好了就赶紧出来。”
林思慎回过神,云鎏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及时松开了她,林思慎快步走了出来,云鎏则是抬手拭去面上的泪,跟着缓步走了出来。
老夫人面色阴沉的看了云鎏一眼,而后道:“我看衣裳挺合身的,就不该再改了,珠儿你带着云老板去账房结账,再送云老板出府。”
林思慎察觉到了老夫人态度的转变,她微蹙着眉头看了眼身后的屏风,果然看到屏风之上倒影着里头的木案。想来,刚刚那一幕老夫人已经透过倒影看清了。
倒是林思慎刚刚心思负责,并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