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镇纸压住哗哗欲飞的纸张,那是李家遗孤方才新呈上来的证物。
头戴玉冠的郡守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初,毫不犹豫地承认,“确有此事。”
“只是,杜总商当年之所以将山头交于我,并非我个人所有,而是充公于官府,以惠万民。”
他朝身后的随从使个眼色,那随从立即递上一沓卷轴,上面写明了这些山麓历年来的用途。
差役转交给宋监事,宋监事快速看了一遍,发现他所言非虚。
确实有一部分的银钱用于赈济百姓,其余的,便是城中守军的军饷以及巡防的一应费用。
说是充公,倒也不假。
江定安俯身伸手,想要一观卷轴,宋监事略一沉吟,示意差役给她看看。
那双带血的手想要接过卷轴,差役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随后将卷轴摊开放在案板上,显然不想让她触碰。
少女收回手,隔着一段距离观看这一沓卷轴。
差役以手执轴,向前舒卷,翻动的动作很快,没有给她留下多少时间。
簇拥在江定安身后的众人也探头探脑地看去,却发现上面的措辞名目很是晦涩,并非他们这些布衣平民能够看懂的。
一时只能抓耳挠腮,暗暗替江定安着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差役便翻完了所有卷轴,一声不响地将卷轴交还给宋监事。
那少女还在沉默,似乎正在苦苦思索。
明郡守身边的随从便道:“江娘子,你也不必拖延时间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女打断:“这卷轴所用的托褾乃是藤纸,敢问郡守大人,这究竟是何地产出的藤纸,竟能历经十年而不朽化?”
明郡守微滞,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所幸他善于机变:“许是库吏更换了新的托褾,这些微小末节,能说明什么?”
“制卷的是今年天柱山上新产的竹片,油墨里残余湿气,应是寒冬昼短,又是临时赶制,时间紧迫,不得已采用了风干之法。”
落入下风的少女依旧从容不迫,将这卷轴的来历一一道来。
“这卷轴既是新制,想必不是伪造杜撰,而是根据真本誊写。”
话里话外端的是一派诚恳,无视明郡守微沉的脸色,江定安俨然一副小辈向长辈请教的模样:
“至于真本现下到底在何方,倒要请教郡守大人您了。”
明郡守不语,那临时伪造的卷轴由他过目,自然毫无破绽。
至于那些包书的托褾,写字的竹片,自然是下人准备,与他无关。
至于那真本……被一只怪鸟夺去了,许是用来在深山老林里筑巢。
任这女子如何巧言善辩,找不到真本,只是点破誊本,又有何用?
向身侧的杜问嶂投去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本是稳操胜券,明郡守却隐隐有些不安。
“郡守大人既然不说,那我便替郡守大人来答。”
只听一道稳重沉缓的女声,一位衣着朴素的布衣妇人旁若无人地走入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