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许秋筠病情恶化昏迷不醒的根源是反噬与契破碎,要想解决这一点,必然是要消除这两者,而灵祁川的净化功能恰好能做到这一点。
净化可理解为清除负面效果,若是寻常的伤,根本影响不到记忆。可那份契约在许秋筠体内碎成碎片,这里面包含了与江寻昼的连结,后来又被魂阵反噬污染,两者迭加,更是乱上加乱混为一团。
水潭内的灵气无法将它们分开,只能全部一起清除,和江寻昼的连结与记忆一并抹去。
过于直接、过于干脆。
这么一了百了的做法竟然还能留下病根,许秋筠唾弃上片刻就释然了,这附带的后遗症已经算是微乎其微了,自己不能再多要求什么。
至于为什么说“再去一趟灵祁川就能恢复记忆”,这可不是随意的猜测。
池水有净化的效果,可它终究无法净化自身。就像一块棉布,它能抹掉脏水,让桌面焕然一新,可同时它也需要拿水清洗,不然脏水会一直停留在棉布中。
同理,那些被洗去的污秽必然有个排出的去处,至于是哪,这得要去灵祁川看看才知道。
那儿有他丢失的记忆。
找到去向后便可通过一些手段寻回记忆,猜测有根有据,恢复记忆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点许秋筠顿时雀跃了起来,可瞧了眼走在他旁边的江寻昼,刚冒头的情绪很快又低落下去。
这个办法对许秋筠有用,但对江寻昼没用啊,他又没去过灵祁川,不可能像他一样能从那儿找回记忆。比起自己,江寻昼貌似才是更需要记忆的那个。
这件事真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许秋筠丧气地望向江寻昼,后者若有所感地回视,食指和拇指捏着他的脸颊轻轻往上提,原本向下的嘴角被提起,变成了个微笑的模样。
见江寻昼眼里含着笑意,许秋筠感觉又被欺负了,把他的手拉下来就这么抓着不松开。
“怎么了?”欺负够了的江寻昼放过了他,手挣了一下随即十指相扣。
许秋筠犹豫了一下,把在想的事情告诉他。
江寻昼听得认真,表情没什么变化,眼里还是像化开的雪一样温和。
许秋筠说完后小心打量他的脸色,江寻昼没有让他等待:“我之前找过很多古籍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有用。”
许秋筠啊了一声,他不曾知道江寻昼私底下做过多少尝试,一次次尝试后是一次次的失败,和失落。
他安慰的话还没酝酿好,江寻昼话锋一转:“所以我打算去不周山一趟。”
“……什么?”许秋筠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就和不周山扯上关系了。
“不周山是我诞生的地方,我想试着从那里找答案。”
许秋筠有些明白了,既然是身体自行封存了记忆,那便要到自身去找源头。要论江寻昼的源头在哪,那必然是他的诞生之地——不周山。
他有些高兴:“那我和你一起去!”
江寻昼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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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颂拿起笔,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看着手上的毛笔出神片刻,随即摇头失笑。
谁能想到呢,自己一直以来最喜欢,最常用的毛笔有了灵识,还化形成人来找自己了。
挺可爱的,就是胆子有些小,说话细声细语的。
小湖这比他简笔画还随便的名字一定是许秋筠取的,易颂暗自摇头,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给人取个诗意点的。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己没有活到能看见小湖化形的那一天,不然许秋筠和江寻昼不至于要回到过去来找他,把以后的他揪出来问一通就完事了。
他没有慌张,反倒觉得理应如此。
和虔心修炼的人不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与修为相匹配的寿命支撑,自然是到了年纪就会离世。
加上身体原因,他很容易生病,时常被病魔困扰,这要是活久了,积累个十病九痛岂不就成了折磨么。整天看着下人心惊胆战地维护他的身体,易颂看着累,活着也累。
或许只有父亲母亲不这么想吧,他们在祠堂供奉时永远挂在嘴边的“保佑小颂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易颂听了十几年了。他们是最希望易颂去修炼的人,但自己始终不能满足。
不谈志向,这副身体,修炼都是个问题。
他没有非要撞南墙的决心,既然做不了就不会浪费时间,哪怕这件事关乎他的寿命,只是要让父亲母亲失望了。
易颂提笔准备写日志,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许秋筠的事,已经很久没写了。
但犹豫了很久,毛笔最终还是被主人搁在了笔架上。
江寻昼陨落了。
起初易颂得到这消息后不是难过而是诧异了一番,张口就要质疑消息的真实性,这么强大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不能找不到就说是陨落了啊。
可给自己消息的是管家,这个精通各种符术、掌握捉妖界各色消息渠道、被父母派来保护自己的人,消息不可能有假。
什么“同归于尽”、“找不到尸身”、“没有一点气息”、“引来天雷”……种种词把易颂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在难过之后就开始想,等许秋筠醒来要如何告诉他这件事。
不说不行,对方醒来第一句就会问,可说了万一他接受不了身体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江寻昼活得好好的,回到了许秋筠身边。
尽管双方都失忆了,但他们还是在了一起。
那就好,易颂想,自己不用再发愁如何和还躺在床上那个“许秋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