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这儿。”
裴钰回身看了一眼萧楚,示意他谈完事儿再来寻自己,这才拢了袖子离开。
萧楚叹了口气,坐回座上,又抬杯让侍女续了些茶。
“阿姐,上回秋猎时您答应我,拿到三大营的兵符就听我的,怎么这个时候不作数了?”
“我说的是给你个机会,”萧仇扭动了下银扳指,半嘲讽地说,“现在机会来了,不如说说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
“也不算惊天动地,”萧楚从襟口摸出了三大营的青铜虎符,一边说道,“不过要管淮清和阿姐借点儿兵。”
萧仇道:“北狄暂退蜀州,供他们养伤的时候不多,若你要想起兵北发,只能抓紧这段时间。”
“不用起兵。”
萧楚轻笑了一下,抬起虎符,对准了殿外投进了一道阳光。
“你们人来就好。”
裴钰赶到外城的时候,李寅正从马车里探身招呼他:“小裴大人,上车吧,上车谈!”
裴钰提起袍子踩上车轼,李寅给他掀了帘子,两人便在这小空间里攀谈起来。
“李大夫,萧承礼正和阿姐说着事儿,不若您先等上一等——”
“诶,不用了,”李寅摆手,笑着说,“跟他什么时候不能见,小裴大人,我同你说两句就走。”
自这几月跟裴钰共事以来,李寅对他欢喜得很,又听裴钰的手下江让无意间提到过萧楚和他的关系,心中更是满意,说话也是推心置腹。
“这几日多亏了小裴大人的提点,蜀州的疫病往后都能对症下药了,”李寅诚恳道,“这次想再见您一面,也是因为萧承礼的托付。”
“上回替您把过脉后,我去医馆翻了不少医书,总算琢磨出来点儿东西。”
裴钰听到这话,也正色起来,问道:“李大夫,可有什么异状?”
“小裴大人,您身体倒是无恙,”李寅说,“只是的确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寻常人身体里有阴阳两股气,我先前替你诊脉时,说你的阳气更盛一些,所以给你开了那方子,可这才过了几月,你身体里的两气就几乎持平,若是寻不出原因,只怕它还会继续变化,届时就会出现一些病症了。”
裴钰思索了会儿,说:“李大夫,具体会有些什么病症呢?”
“体虚无力,容易盗汗,若是再严重些,则会卧床不起,四肢麻木。”
这和前世裴钰的病症如出一辙,他抿了抿唇,不禁攥紧了衣袍。
前世一直到萧楚死后,他才有了这些症状,可如今越来越频繁地觉着无力、疲累,原以为是操劳过度,不成想竟是害了病。
他还能不能挺到替萧楚铺完以后的路?
李寅见他焦灼,宽慰道:“如今尚有转圜之地,小裴大人,除了上回我给你开的方子,你可还用过别的药?”
“夜里常常惊醒,我姐姐便给了我些安神的药方子。”
“那么这药就得停了。”李寅严肃道,“只怕你姐姐不通医理,没有对症下药,若是再服用下去,身子会垮的。”
“不,她并非不通医理……”
裴钰的话说了一半,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疾电从脑海中闪过,连带着他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前世萧楚死后,裴钰一度有段时间一蹶不振,一切起居都是裴婉亲自照料的,裴钰原本担心她劳累,没应允,可裴婉日日夜夜都要主动替他熬汤制药,不知不觉就习惯下来了。
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自己的身体就在走下坡路。
李寅后来同裴钰说了些什么,他都听得魂不守舍,努力地想寻找驳斥自己那些论断的证据,却越想越慌乱,到最后他都不记得在城门口站了多久,直到萧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才慢慢回过神。
“怎么了,怜之?”萧楚一拍裴钰的肩,笑着说,“在这儿发呆好久了,李寅跟你说了些什么?”
裴钰上前抱住萧楚,脸上的愁绪弥散不开,这点情绪很快就被萧楚注意到了,他轻拍了下裴钰的头,问道:“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没有不好,”裴钰如实答道,“就是要把药都停了,不能再喝。”
“上回那方子不是他自己给开的么,”萧楚疑惑道,“怎么现在又说要停?”
“李大夫说,这药已经用不上了,别的也要停。”
“是了,上回来你屋里,瞧见你还喝些别的汤药,估摸着是用药太猛了,”萧楚抱着裴钰的腰,说,“没事儿就好,亲一口。”
他最担心的就是裴钰的身体,一方面他也对李寅的医术深信不疑,若是他说没什么大问题,萧楚便放心了许多。
“外边都是人,”裴钰捂住了萧楚的嘴,“不能亲。”
萧楚就亲他手心,甜丝丝地说:“我想亲就亲。”
“只能亲一下。”
“我不听你的,裴怜之,”萧楚咬了裴钰一口,说,“坏心眼。”
裴钰只好挪开手,认真地说:“萧楚,我心中有个猜想,你要不要听?”
“说吧宝贝,”萧楚挑了下裴钰的耳坠,说,“说完,咱们就回王府上收拾东西,阿姐和费羿已经答应随我们同回京州了,得把计划完善些。”
裴钰点了点头,说:“前世雁军投敌的假消息是谁递的,我好像……有些眉目了。”
“先前我总是把思路放到梅党和清流的竞争中,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们一定要害死人在京州的你,这于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怜之的意思是,凶手并非清流或梅党之人?”
“只有这个说法可以解释一切,”裴钰说,“此人不惜引发山崩,截断官道,也要阻止雁州传递来的急递杀你,就是为了打破雁州和京州的平衡,摘掉雁州脖子上的链子,她也想推翻李氏,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