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衣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问出藏了许久的疑问:“对了,你怎么就成了银刀门逸州分舵的舵主?”
“因为我救了青提的父亲。”
就这样,杜雪衣边做饭,边听余飞景将讲起他如何在偶然中救了青提的父亲——原银刀门分舵舵主,又是如何在两年内将分舵重新发展起来。
“所以这两年银刀门都没怎么跟总舵联系?”杜雪衣忍不住追问许多细节,要知道余飞景所说的她这个门主之前可闻所未闻。
“对啊,只有一次让我们打探南诏国的消息。但这里毕竟只是个小据点,人丁不多又刚遭受重创,也没能打听出什么。直到不久前门主杜雪衣死了,总舵那就再也没消息了,估计整个银刀门都要散了。”
杜雪衣觉得自己仿佛当了个假门主,她心中哀叹,自己做的这么失败,难怪会被下属背叛。
***
这夜,众人在院中摆下宴席,为照顾大伙的口味,杜雪衣特地做了两道清淡小菜——她之前只做辣菜,如今没了味觉,倒也不执着了。
席间余飞景和周恒不全然不动那几盘辣菜,夏橙夏田倒是吃得挺香,但要数吃
辣菜吃得最欢的,非余玄度莫属,而且他是非辣不吃,两盘清淡的一口都没碰。杜雪衣本来下午就同他闹得不快,如今见他吃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觉得这人越发讨厌。
反正只是闻着香,却食之无味,又怕这具身体不胜酒力,席间杜雪衣只同众人喝了几口酒,便索然无味地放下酒杯。
除杜雪衣外同众人没什么话说的余飞景早早便已离席,这边夏家姐弟还在叽叽喳喳边吃着边聊个不停,另一边周恒则沉默地自斟自酌,杜雪衣觉得有些烦闷,索性走到院外散步吹风。
院外是个更大的庭院,亭台楼阁皆备,还有假山池水、名贵花木,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富贵荣华。
月光下,杜雪衣看到地上,这具没有触感的身体的影子同风吹过的枝丫一般摇摇晃晃。自己大抵是有些微醺——最多算微醺,杜雪衣十分执着,就这几口,对于从未喝醉过的杜门主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
走着走着杜雪衣觉得有点晕,便就近找了个亭子坐下,亭子的檐角翘得老高,直指刚爬上阁楼屋檐的弯月,月上好像有个人影,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喝大了?”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隐隐带着嘲笑。
杜雪衣连头都不转,眸中映的全是月光,心不在焉道:“余玄度?”
“不,你看清楚,我是飞景。”白衣少年绕到杜雪衣身前,月光洒在他身
上,好似铺了层朦胧的光。
杜雪衣一脸不耐地瞥了眼穿得文弱贵气的余玄度,旋即又将目光转回,冷笑道:“笑话,你俩我就从来没认错过。”
良久无言。
白衣少年坐在紫衣少女身旁,亭中花砖上映着二人月下的影子:“那天在暗道里,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真好看。”世间的一切尽数被抛之脑后,杜雪衣呆呆地望着月上人影,那人身形挺拔,眉宇间英气毕露,时而将一柄重剑武得虎虎生风,时而执一把长枪英姿飒爽,时而又弯弓搭箭器宇轩昂,时而还向自己的方向举起酒坛而后一饮而尽。
征鸿明明不善射箭,怎会在此时撘起弓来,她心中隐隐奇怪,但疑虑很快消失——原来不精于射箭的征鸿,姿势也如此标准又兼顾优雅和力量。
秋夜凉亭之中,美丽少女盯着远处的月光发呆,月下的阁楼窗户大开,窗台旁坐着一黑衣少年,同少女身旁的白衣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只见白衣少年指着阁楼窗户中的人影,冷冷道:“是他?”
“是啊。”那人就是心心念念夫君,李征鸿。
***
是日清晨,杜雪衣醒来时已躺在房中,头脑还有些眩晕,迷迷糊糊间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梦到李征鸿了,似乎还有余玄度?
“喝醉的感觉竟是这样?”原来喝醉了竟能见到平日里做梦都梦不到的李征鸿,真好。
刚出了门便遇到了余
玄度,见了杜雪衣他正眼都没瞧上一眼,就自顾自往正院中走去。
今日他重新弃了昨日那堪称繁文缛节的衣饰,穿得如平日里那般干练朴素,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快到之时,夏橙刚好从厅中出来,见二人前来她登时飞速上前将余玄度拦住,紧接着她不放心又往厅内瞧了一眼,这才小声朝二人说道:“冯大人来了,玄度哥,飞景哥现在用着你的身份,你还是先避一避为好。”
于是三人便绕到大厅后方,躲在屏风之后侧耳倾听。
“原来冯大人竟是剑南节度使张闻京张大人的学生,失敬失敬。”余飞景似是十分意外,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行了一礼道,“张大人是大嘉功臣镇国大将军李征鸿的老师,他的威名在我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传闻李征鸿的九曲天河阵就是他教的,如今有幸能遇上他的同门,余某人着实三生有幸啊。”
屏风后的杜雪衣一声冷笑。
“我哪敢同镇国大将军相提并论哪,此番还要感谢恩师提携我。”冯凭心情大好,昨日对余飞景的敌意也全然不见踪影。
“对了,我昨日还得到一重要的消息。”冯凭肥胖的身躯往余飞景瘦小身躯靠一靠,只听他压低了声线,“新任的刺史竟然是杜相。”
杜雪衣一个踉跄险些撞倒屏风,身旁的余玄度只一手便娴熟地扶住。
杜岩,正是杜雪衣的父
亲,也是当朝宰相,兖王党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