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蓁来了三日,这已经是第二场晚宴,荣蓁看着杯中酒,明明无风无浪,却也起了波纹,她将酒杯放下,“许老,今日荣某做客此处不过是权宜之计,叨扰已是十分不该。孔大人既说官署已经收拾出来,我等便不该久留,等这场晚宴结束,便要离开了。”
一群人不妨荣蓁突然说出这话,孔书宁瞧着她,也跟着圆道:“的确如此,早前便有此意,只是乍然离开,到底还是有些不舍,今日这杯酒,敬许老,聊表谢意。”
明明刚来时应下了,可突然之间便变了脸色,卢昉等人一时摸不清荣蓁的心思,可益州距离京城遥远,之前并不清楚荣蓁行事做派。
夜都未过,荣蓁便已到官署中,刑部武亭芳及户部侍中孔书宁也连夜搬离,到了官署中,那两人不免有些怨言,“荣大人,搬出去也不是不可,可好歹您也提前知会我们一声。益州情势复杂难辨,我等到了此处便被裹挟其中,好不容易将官署牢牢把控,又留孔大人在那里同她们周旋,可您这样一来,倒让她们那苍山别院又成了铜墙铁壁。”
荣蓁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她们眼前,那两人连忙跪地,荣蓁淡淡道:“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我今日行事,自有我的安排。两位大人这段时日委屈了,不过苍山别院那里,两位不必担忧,我们不去就她们,她们自会前来相就。”
荣蓁所料不错,第二日一早,卢昉便到了官署,只说是协助荣蓁处理库银一案。
沈如贞一死,倒像是所有人都给她定了罪,夜里的鬼也敢白日出来招摇。
荣蓁沉了脸色,道:“卢大人,当初你说是接风洗尘,本官不愿驳你这份好意。可如今案情未破,益州上下便都有嫌疑。”
卢昉面上有些难堪,“荣大人,话虽如此。但贪污库银的乃是沈大人,与我等并无关联。”
“本官只按律法办事,又为陛下亲派,若是卢大人有何意见,也请先按下。”
等卢昉走后,荣蓁将武孔两位请来,于官署中梳理库银一案。
武亭芳道:“沈如贞的尸身已经由仵作验过,确乃服毒身亡,且周身并无其他可疑痕迹,应是自尽无疑。她身边亲信我也一一审问过,并不知晓库银所在,但在她府邸中发现可私库,里面还有些官银在。”
荣蓁思索片刻,道:“倒也不能只看表面,这府邸为历届刺史居住过,若是有人想诬陷沈如贞,放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也是极有可能的。”
“荣大人说的不错,我一到益州,便查验了官府账册,有许多笔钱款都有往来明目,也有沈如贞的印信与手书,武大人找人验看了沈如贞生前的书信,确定是她所签署。但此事的蹊跷之处在于,这些钱款太过集中,皆在沈如贞初上任之时。”
是啊,有谁会蠢到刚一上任便大肆敛财,纵然再想做的滴水不漏,也依旧会有破绽。
荣蓁道:“这账册一定还有我们未察觉的事,且先按兵不动,不必着急,先让人盯着苍山别院,我们这边越是不动声色,她们越会坐不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纵然有人再聪明,也挡不住这溃烂的局势。”
荣蓁又想到些什么,同孔书宁道:“接着查下去,不止沈如贞做官期间的事。继续往前查,近十年的账册都要查验。”
这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事,孔书宁也只得听她吩咐,等武大人一走,孔书宁有些犹豫,似乎有话要同荣蓁单独说。
荣蓁让飞鸾先回避,孔书宁这才开口道:“有件事要说与荣大人,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孔大人但说无妨。”荣蓁让她坐下,可孔书宁如坐针毡,“之前住在苍山别院,有一日夜里我喝醉了些,醒来时竟同一个男子厮混在一起。可仅有那一次,我再未受过。本来我也想将此事烂在心底,但又怕成了祸患,思来想去,只得告诉荣大人你。”
荣蓁皱眉,“是那兰公子?”
孔书宁有些未听明白,“兰公子是何人?”
即便不是他,结果也是一样,她们不仅用这苍山别院来维系官员之间联系,更是蓄养了许多俊秀男子来做交易,这益州当真污浊不堪。
但眼下孔书宁愿意直言相告,她也只能先劝慰一番,“事情未必有你想的这样坏,只要我们早日破案,一切自会有个交代。”
孔书宁走后,飞鸾这才进来,将这两日所查得的有关沈如贞的事一一道来,“这沈如贞自幼贫寒,母亲早逝,与父亲相依为命。二十岁之时科举入仕,在益州下郡县做了个小官,可一直未有升迁机会,直到去了益州之后,做了许文华的门人,这才开始崭露头角。许文华致休之后,沈如贞熬了两年,便坐上了益州刺史的位子。可短短两年时间,就丢了命去。”
“她父亲现在何处?”
“疯了。”
荣蓁皱眉,“是听闻沈如贞之死后疯的?”
飞鸾道:“并非如此,听服侍沈父的侍人说,沈父疯了已有半年之久,如今住在一处老宅里。”
荣蓁眯起眼睛,“竟还有这样的事,一个人无缘无故就疯了。”
到了晚间,荣蓁思考着白日里所说的话,一些细节又浮现她的脑海之中,沈如贞的死若是为了库银,那她父亲的疯又在隐藏什么秘密?
荣蓁闭上双眼,一个念头突然在她心头闪过,“沈父疯在沈如贞死之前,会不会她父亲的疯是她一手所致,两人既是相依为命,她死后在乎之人也只有她的父亲了。她是用疯来掩饰什么,或许是为她的父亲换一个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