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声地轻叹,转身离开。尽管那叹息那样轻,淳安帝还是听见了。
不久之前,他还以为他们可以关系更亲近些。此刻他看着那雍容华贵的背影,只觉得无奈,与无尽的心酸。
皇后离开后,原想回凤梧宫。回去的路上她已经考虑良多,皇帝说的话她明白,陈嫣到底与寻常女子不同,担不起皇后重担,若要做萧决正妻,在淳安帝那里难过。
可以决儿的影子,他能做到如此,绝无可能同意她做侧妃,或是侍妾。皇后在这事上站萧决,别的不说,就说这劳什子皇后之位,只是一道沉重枷锁,旁的用处没有,只有满心的疲惫。
至于这事如何让淳安帝松口,反正总有解决办法。她按着自己太阳穴,忽地想起什么,叫停舆辇,让折返东宫。
决儿那儿全是些内侍,一个宫娥也没有,他自己又是锯了嘴的闷葫芦,这么娇娇弱弱可可爱爱的一个小姑娘,他哪里能照顾好。
皇后不放心,回到东宫时,他们那顿饭正吃到尾声。
皇后进门时特意命他们噤声,她想探究探究自己儿子到底和人相处时是何种模样,竟也能哄到小姑娘。
因萧决不喜欢见这么多女子,故而皇后每回进东宫时,那些伺候的宫娥大多留在宫门口,只带迎秋一人进来。迎秋知道她在想什么,压低了步子。
主仆二人缓步靠近窗侧,远远地看着,只见萧决正低着头,任劳任怨地伺候人吃饭。
迎秋嘀咕“娘娘,殿下这也太”不像殿下了。
皇后倒是笑了声,嘴上说着他怎么一声不吭,心里却对萧决的上心程度有所了解。
只有真放在心里了,才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经历过那种时候,自然能感同身受。
十五原本在一旁候着,一抬眼看见窗后的皇后,一时大惊。十五给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让他出来,他便悄悄溜了出去。
“属下见过娘娘。”十五也压低声音。
皇后让他免礼,问起她走后的情况。十五想了想,挑重点回复皇后。
“回娘娘话,陈姑娘有喜了,是殿下的。”
“什么”皇后没忍住出了声,实实在在被这话惊到。
她一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甚至看了眼身侧的迎秋。迎秋也是一脸惊骇,但重复道“娘娘,十五说,姑娘有喜了,是殿下的。”
皇后扶了扶额头,摇头叹了声,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十五心道,因为他也不知道啊。
不等他说话,皇后已经从他身侧越过,跨进门去。这可真是大大的开窍了,不止与人相好,连孩子都有了。
难怪十五说,常夜里翻墙去见人,合着是去皇后又埋怨萧决不懂礼数,他分明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应当清楚女子未婚先孕,要受多大的委屈,怎么还能如此
皇后闯进门来,殿中二人方才已然听见她的声音,此刻并不显意外。
陈嫣有些局促,虽说她喜欢皇后,可正因她喜欢皇后,才觉得拘谨局促。
她往萧决身边靠了靠,萧决起身,道了声“母后。”
皇后悠长一声叹息,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撑住头,问“可请过太医了太医怎么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萧决嗯了声,“太医说,一切都好。”
他将陈嫣护在身后,看得皇后哭笑不得,怎么倒觉得她是来棒打鸳鸯的
皇后今日经历的冲击颇多,此刻心绪不宁,只得不停轻叹。
“你不该如此。”皇后批评萧决,指的是让人有孕一事,“传出去,坏的是她的名声。”
萧决微垂眉目,“母后教训得是。”
见皇后始终撑着头,面目忧愁似的,陈嫣小心翼翼从萧决身边探出个头,问她“娘娘不舒服么嫣嫣给你揉揉。”
皇后一声叹息卡在喉口,颇为欣慰。她看陈嫣一直颇为好感,此刻更是惆怅。
她这样单纯的性子,入了这诡谲似海的深宫,不见得是件好事。
皇后心生怜惜,朝她招了招手,“嫣嫣,过来母后这儿坐。”
陈嫣犹豫着,萧决往前迈了一步。
他拿不准皇后主意,有些话必定要说。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萧决没什么畏惧的,忽地开口“儿臣有话要与母后说。”
此话一出,迎秋与十五对视一眼,皆知自己该退下。迎秋看向陈嫣,柔声细语道“姑娘与奴婢出去,好不好”
陈嫣看向萧决,得到他安抚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
殿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与安静的风。
萧决道“母后,儿臣已经做过决断,不论如何,儿臣都想娶她为妻。”他咬字重音在妻之一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