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笑自己胡忖,接过碗到了殿外,赵昭儿已不在,只好将碗交给那婢女。
谢泠舟回到内间时,崔寄梦刚要起身,就被他按住了,拿帕子细细擦拭着她的眼角及唇角,又端来一杯茶水。
“补汤太腻,清清口。”
她仍是一副不知道生了什么的恍惚模样,接过茶饮了几口,把属于他的气息冲刷掉,这才清醒了些。
垂着眸问他:“表兄为何如此?”
为何突然打破他们之间的那张纸,越过礼教这般对她?她明明是他的……
他淡道:“你我同做的那些梦,不能当作没生,二弟更不是你的良人。”
“可……”崔寄梦刚想说话,只觉得额头一阵眩晕,伴随着热意,脸上也热了起来,可二人都只当她这是在害羞,皆未多想,她只觉得问题更复杂了,复杂到以她现在混沌的状态无法面对,便想暂时逃避。
缓了缓,才憋出一句话来:“表兄,我……我觉得很乱。”
“并不乱。”谢泠舟双手放在她肩上,压低身子,耐心劝诱:“婶母不会接受你嫁入二房,二弟亦不能让你幸福。”
“你嫁入二房,并不能安稳。”
可崔寄梦心里很乱,她埋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尤其不敢看他的唇。
不,他身上每一处,她都不敢看。
谢泠舟极有耐性地等着她,二人沉默了许久,门外又传来叩门声。
依旧是云飞在门外,语气有些迟疑:“公子,有个宫女过来,说崔表姑娘有事商议,在西月阁等你。”
闻言,二人双双凝眉,对视一眼,崔寄梦刚想开口,就被按住了。
谢泠舟站起身,揉一揉她的顶:“我去看看,等我回来,别乱跑。”
崔寄梦点点头,无论如何,她对大表兄总是很信赖的,上次查玉朱儿时,因为害怕面对他而擅自行动险些误了事,她吸取教训再也不敢乱来。
谢泠舟不露声色开了门,走到门外问云飞:“是谁的宫婢?可有说。”
云飞一头雾水,他也不认识:“瞧着面生,一直低着头,但她的腰牌是表姑娘所在那处宫殿的。”
谢泠舟颔:“同我去看看。”
说着唤来云鹰:“你好生守着殿里,我去去就回。”
云鹰自然知道主子在房里偷个了个人,他作为帮公子把门的“从犯”,自然要尽到职责:“公子放心!”
云飞见公子神色凝重,猜到可能有猫腻,难怪他觉得奇怪,表姑娘那般知礼的人,怎会越过二公子,私下约公子见面?
西月阁位于长公主所住殿宇和谢泠舟所住殿宇中间,是一座二层阁楼。
此时天色已暗,二人在西月阁前停下,谢泠舟用眼神示意云飞进去看看。
云飞紧了紧腰间佩剑,他在暖阁前站定,轻轻推门而入,暖阁有上下两层,下层是饮茶赏景所用,上层供临时休憩用。
暖阁第一层里外两间皆无人,云飞上了楼,二楼的情形让他大惊失色。
赵昭儿正半卧在矮榻上,双颊坨红,姿态娇媚,似乎提不起气力。
见是云飞进来,她亦惊诧,有气无力地问他:“怎么会……是你?” 明明是大房一道送汤药的那位奴婢告诉她,说表兄在此等她。
赵昭儿怀着希冀而来,没一会,就觉得无力,身子微微热,陌生的感觉从身体里蔓延开来。但只是细微的异样,她以为是早先喝过十全大补汤的缘故。
她对上云飞复杂的眼神,讶异地问:“表兄不是说会在此等我?”
云飞皱眉,低声道:“有人称是崔家表姑娘传话,称有事要见公子。”
若在平时,他会直接出去同公子秉明情况,可在暖阁里的人是赵昭儿,他尚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敢轻易下决断。
可赵昭儿一听这句话,如五雷轰顶:“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身体里的异样越来越明显,她的声音也气若游丝,浑身都在烫,赵昭儿顿时明白过来,是母亲给她下了东西。
她捂着脑袋,竭力梳理这一切,为何母亲会突然带着她,一道送滋补气血的补汤去给大舅舅,还特地问起大表兄是否也受了伤。
大舅舅说不喜油腻汤水,命人送去给大表兄送去,母亲则热情地让跟着去,还开玩笑说务必盯着表兄喝完。
大舅舅在,赵昭儿不好直接当面反驳母亲,便跟着大房的丫鬟来了,为了自己那点骄傲,她仗着云飞对她有好感,嘱咐他千万别说是她送的,送出后也不愿在殿外逗留等待,在四处散步,留那位丫鬟独自在殿前等着大表兄喝完。
那位丫鬟回来了,告诉她大表兄猜出汤是她送来的,让她去西月阁等着她,赵昭儿深信不宜在此等候。
等了许久,见到的却是云飞。
她当即明白过来了,定是母亲不知用何手段,收买了随侍大房的丫鬟,按母亲对大表兄的了解,定会知道表兄是不会看在自己中了药就同她有所苟且。
所以母亲定然也在表兄汤里下了药。
她送汤时,云飞在场,只要他告诉表兄汤是她陪同来送的,表兄定能猜到此事与她有关,可她即便不能嫁给大表兄,也不希望在表兄眼里她是那样下作的女子。
赵昭儿拉住云飞,恳求道:“云飞,我求你,你不是喜欢我么?你千万别告诉表兄那汤是我送去的,你帮我瞒着好不好?”
她虽未明说,云飞也能察觉到汤药有问题,且看她如此震惊,此前应当不知情,她对他有过相助之恩,又是他心悦之人。
他到底不忍看她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