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昙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会议内容,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写下毫不连贯的词语,心想或许在他心里竖起的铜墙铁壁并没有他想象当中那样坚固,而他也不适合“传说中的一夜情”,偶尔放纵之后还能毫不留恋地拍屁股走人。
突然,白昙的脚尖被撞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接着就见坐在他对面的崔灼正歪起脑袋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提醒:你在干吗?专心开会。
打好的领带还是被拉松了,不过和之前相比已有七分收敛,至少还能看出结的形状。崔灼歪头的样子懒散又不羁,一副谁都管不住他的模样,说白昙不认真开会,明明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昙不由得想起昨晚两人的默契——他装睡,崔灼任由他装,又想起崔灼温热的胸膛和浓烈的气息,再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在认真开会,就他在想旖旎之事,这让他莫名感到一股难为情,却又生出了无法言说的隐秘的禁忌之感。
所以和“坏孩子”混在一起就是这样,好学生都会被带得上课开小差。“老师”和“同学”都在认真探讨问题,白昙却被崔灼扰得思绪杂乱,没法专心。
白昙也不知道秦涵讲到了哪里,这当然得怪在崔灼头上。他干脆也不记了,躲着秦涵的视线,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猪头。这猪头姓崔。
“圣诞节的装饰不要太夸张,今天就到这。”
早会结束,秦涵站起身朝会议室外走去,白昙也不知在磨蹭什么,习惯性地慢了两步,跟在崔灼身边,只是还未等他和崔灼说什么——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想说的,走在前方的秦涵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小白”,接着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四周,今早的一切似乎都偏离了正常轨道。白昙看了看身旁似乎完全没受到昨晚事情影响的崔灼,已经不想去想心里的不祥来自何处,视死如归地跟去了秦涵的办公室。
“昨晚睡好了吗?”秦涵拿起喷壶,走到办公室一角给他养的绿植浇水。
白昙目前是躺平摆烂的心态,反倒比先前镇定了许多,说:“睡好了。”
——有崔灼抱着他,又安心又暖和,能睡不好吗?
“我看后面下了好大的雪。”秦涵看了看白昙,说,“你昨天好像穿得不多。”
白昙回道:“开车不冷。”
——那可不,大衣里就一件卫衣,要不是崔灼把他带回来,估计就冻死街头了。
“你多久到的家?”秦涵又问。
摆烂的咸鱼突然嗅到了一丝警觉,白昙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吐槽自己,纯粹是建立在他认为秦涵没有认出他的基础上。但现在看来,秦涵的问题似乎都别有深意。
白昙不由收起了“随便吧”的心态,在心里做起了算数:“八点多的样子。”
秦涵点了点头,放下喷壶,转过身来面对白昙说:“昨晚分别得有些匆忙,还没有问你,你跟崔灼是怎么认识的?”
和之前在走廊上随口一问不同,现在两人有大把时间对话,白昙心中不妙的预感也愈渐放大。
所以秦涵对他和崔灼的关系不仅仅是好奇,很明显已经到了在意的程度。
那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又出现了,白昙垂下了眼眸,像是想要对抗那股感觉,证明自己没什么好心虚似的,迎上秦涵的双眼说:“去年我去留学之前,在外面租房租了三个月,碰到了崔灼。”
“你跟崔灼一起住了三个月?”秦涵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出了他的预料。
“是。”白昙说,“但是我跟他,”知道这么说是又假又装又虚伪,但他实在没法抑制那个恶劣的自己,“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听到这四个字,白昙自己都愣了愣。
他恍惚间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觉得他跟崔灼见不得人,甚至到必须隐瞒的地步,是因为他的心态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真觉得他跟崔灼有了什么。
就好比漂亮但自卑的人,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自己好看,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丑一样,无论客观事实如何、别人会如何看待,只要白昙坚信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就能堂堂正正地说他和崔灼只是朋友。
但他现在却变成了明知自己漂亮的那种人,由于心态生了变化,同样的话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秦涵问。
“真的。”恶劣只有坚持到底才能心安理得。
“也是。”秦涵笑了笑,说,“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