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岁点点头,一一应下。
比起那些婚前礼仪,这才是顾夫人真正想教她的东西。
怕她厌烦这些啰里八嗦的条条框框,顾真又安慰道:“莫要嫌我唠叨,两姓联姻,本就是只顾及世家利益,只不过你与阿妍都幸运些,恰好嫁得意中人罢了。”
岁宁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上次荆南一别后,顾真好似苍老了许多。她眉目之间挥斥八极的意气,被愁容所取代了。
1参考自《礼记》。
今夕何夕兮,得与子同舟
到腊月十六日,地暖疏梅发,鸡鸣天欲晓。
窗外尚还朦胧之时,岁宁就被侍女折腾起来梳妆了。
打哈欠的间隙,岁宁听到门外有人在催妆,她垂眸看着身上已经换好的织锦喜服,如梦似幻的恍惚。。正犯着困,侍女烧了银针,给她穿了耳洞,疼得她登时清醒。
“嘶……疼。”
侍女笑着劝道:“女郎君出嫁之日,为了漂亮,自然要将整副头面全都戴上。”
刚擦去耳垂上渗出的血珠,又挂上了了珍珠耳铛,坠着的明珠在她耳下摇摇晃晃。
顾真接过侍女手中的金篦,为岁宁梳着垂下的云鬓,一边梳一边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1
她自顾自地说:“我从前看着族中姊妹出嫁,看着她们红妆灼灼,铅华淡淡,悉心装扮,像被顾氏送去别家的馈礼。如今看着你的模样,可以不必忧心前路未蔔,肆无忌惮地去往夫家,如此才是婚姻该有的模样。”
“有人一生粲然可观,有人一世乏善可陈。人当其时,各有章法,不必苛求了,顺其自然吧。”
最后,她释然地笑说:“我也是头一回嫁女儿,不祝你桃李沃若,瓜瓞绵绵,但祝你无远弗届,早得归休。”
岁宁哂然一笑:“承母亲吉言,我愿如母亲一样庸中佼佼,铁中铮铮。”
顾真道:“不必学我,也不必像我。”
她放下金篦,替岁宁理好发冠上垂下的金玉相间的流苏,笑道:“到时辰了,再不去,有人该念不出催妆诗了。”
岁宁拖着厚重的嫁衣,站起身来,侍女利落地系好腰间的丝缕与组玉佩。一身繁琐的缀饰,每行一步都当啷作响。
顾妍的族弟顾旬已候在门口,岁宁在他的搀扶下,持扇掩面出了院门。
途中,她还踩到裙摆,绊了一下。身侧之人接过她的手,稳稳当当地扶住她。
岁宁偷偷偏头瞧了他一眼,头戴云纹白玉冠,衣着红色大氅,腰间玉带鈎系着黑白两色的佩带,衣襟与袖口绣着金色的云纹。后者察觉了她的目光,清冷的眉目顿时漾起了笑意。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宋聿平生不喜张扬,岁宁还是头一回见他朱红色的衣裳。
冬风穿堂,梅花满庭芳。
岁宁由他牵引着,走出巍峨的华府,坐上了迎亲的轿辇。
吉日的装饰令这萧索的冬日添了几抹豔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