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奉天殿议事的大臣们,并没有散去。皇帝的突然离开,大臣们皆不敢言语,心里却是沉重的很。
打头的韩国公李善长,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头。
“公爷。”礼部尚书高信趁着间隙走过来,“公爷,凤阳地动一事,皇上没有追究,多亏有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同僚们皆言,您是朝廷的柱石。这朝廷上,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离了您。”
李善长转过头,轻轻挑起眼皮,又迅垂下。他并没有在朱元璋面前,替高信有过什么美言。
这哪是道谢,这分明是讽刺。
“高大人言重了,这是老夫的分内之事。皇上的旨意,命老夫主管礼、户二部。那高大人的事,便是老夫自己的事。”
皇上让我管着礼部和户部,你这个礼部尚书,也在我所辖之内。
李善长嘴角放平,眉头微微皱起。自从刘基死后,浙党是一天好日子没给过他。
外头灯火闪过,李善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一众官员,在门口等着朱元璋。
“李善长、徐达留下,其他人散了吧。再传旨,明日停朝一天,外臣咱都不见。各部的事情,李善长你都给料理好。”朱元璋从外头进来,手指着李善长,“不准徇私!”
这是说给李善长听的,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龙榻上,朱元璋盘腿坐下,黄狗儿沏来一壶茶,分别倒了三杯。
徐达笑着接过,而李善长却是摸着胡子,闭着眼睛,对黄狗儿视而不见。
黄狗儿苦笑,自知身份低贱,根本不敢抱怨,只得放在几子上,“老国公,您用茶。”
“咱妹子病了,太医去瞧,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来。但依咱看,大孙没了,咱妹子心里头念得紧。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
眼前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因此朱元璋也没什么隐瞒的。
听了朱元璋的话,李善长心里咯噔一下:皇后病了,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得心病,是因为孙子,医心病,也得是孙子。
自然而然的,李善长想到了朱允炆、朱允熥。
见两人都不说话,朱元璋冷笑着问道,“李善长,你脑子够用。当年刘基都说你,大明朝半个天下都在你脑子里装着。咱问你,皇后的病,该如何。”
李善长满头的冷汗,“皇爷,臣不懂医术,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咱问你,咱那两个孙子如何。”朱元璋继续沉声问道。
“二殿下聪敏好学,知书达理,宽容仁厚,有太子幼时之风。三殿下,机警过人,伦孝胜天,性情纯真,有太子年长之效。”
“哼!”朱元璋拍了一下桌子,“那咱大孙呢,该和太子啥时候一个样。”
李善长咽了一口唾沫,“长殿下,有长兄之德,又有为子之行。亲善师长,和睦兄弟,内柔外刚,心存天下万民。皇爷,长殿下这是和您一个样啊。”
一旁的徐达,憋着笑,一本正经。
朱元璋睁大眼睛,“嘿,好话都让你说了!徐达,咱真后悔打陈友谅时候,没让他跟着咱上船。就他这嘴皮子,顶的上咱几万将士。”
说完,朱元璋目光变得深沉,右手不自觉的握紧茶杯,“今晚,咱去奉天殿时。你猜,咱看到啥了。”
徐达是武人,当他看到满墙的灯时,就能猜出几分了。
在奉天殿的朱元璋不知情,皇后病着,太子、太子妃又远在凤阳。而内宫戒严,就只能是那两个孙子的意思。
二殿下朱允炆素来稳重,不会做这种违背祖训的事。
那剩下来的,就只有三殿下朱允熥了。
李善长斜眼去看徐达,对方阴晴不变的表情。李善长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臣愚昧,还请皇爷您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