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就同我刚才一样,多放水少撒米,我看谢公子也不是愿意亲自磨米的人,不若去买些米粉来,孩子吃下去也好克化。”俞思化似乎料定递去孩子他也不会伸手来接,干脆自行去了前厅,把襁褓放在前厅里那个躺椅上。
拂下手袖,走了,没留一个字。
夜浓如墨,谢逢野没有多留他,待人走后关上屋门蹲到蚕蛹面前,终究没忍住满脸嫌弃地替他把嘴边的水渍擦干。
小型沐风睡得正香,砸吧砸吧嘴。那小嘴巴瞧着实在软糯,谢逢野没忍住上手扯了扯,喃喃道:“这就是活着的小孩啊。”
“你说说你,我同你结个善缘就要被折腾,那俞思化同你结个善缘,你又要如何?”
沐风被扯得龇牙咧嘴,却睡得香甜,全然不通人事。
谢逢野放开他,过去一把掀了司命的箱子将人拖出来,解去手脚上的三个束缚,只留着一条捆仙索束在左手,足够他在屋里自由活动。
“你在我这住着,照看照看孩子,权当交租了吧。”
土生如今离开不世天,且长明灯灭导致千百供奉祝祷无主可依,仙灵得不到滋养更无法求救。
还嘴是不可能还嘴的,冥王名声在外,那疯起来真是可以不管不管先捅人一刀的主,他便是再有气也只能忍着。
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得形容可怖:“看,给您看,给您看得好好的。”
“你有这个觉悟很好,毕竟你和他也算得上共事一场对吧。”谢逢野对司命在这个态度很满意,又想天色已晚,早过了睡觉的时候。
奈何前面三天睡得太饱,搜刮一圈脑子,找不出半分困意的由头。
司命找话题:“隔壁那小少爷你查了吗,我觉得他身上气息怪怪的?”
“他只要本本分分,那我就不收拾他。”谢逢野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那小白脸言行都极不讨喜,就是对他讨厌不起来。又想着,横竖三个月后山高水远见不着了,随他去吧。
土生暗戳戳翻个白眼,小声叨叨:“人家是你媳妇,要人家本分。”
谢逢野听得一清二楚。一发眼刀过去闭了他的嘴。
实在看不下去土生这种德性,出去院中,同明月对视良久了,任由夜风挂于眼角眉梢之上。
他想了想抬手结印念诀,掌心定下中宫大极点,拇指压住离位,然后旋腕让四指依次划过乾坤。
万世阴君,听此诏令。
话落光起,从夜色虚茫中踏出一人,灰衫银发,冷峻如临海古石,额头一枚幽蓝美玉暗散寒光。
“来啦。”谢逢野收了手,才起了没一会的冥王气度瞬时瓦解,他不满道,“你们是不是要造反,三个月了没见谁来瞧瞧我,你这个副使代行我的冥王之权,做的可还开心?梁辰。”
被唤作梁辰的男子视线在冥王掌心泛光的数字上略做停留,继而将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回禀尊上,属下最近忙于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所以并不开心。”
如此毕恭毕敬,谢逢野一如往常地嘬了嘬牙花子。
想这梁辰作为幽都副尊使,下界二把手,还是万千鬼众中跟谢逢野时间最长的一个……鬼,多少有些上天入地闯祸的情分在。
总是这个德行。
我对你再不爽。
我也有礼貌。
“找你来是为了两件事。”谢逢野绕去院中槐树下靠坐,顺手祸害了把叶子收在手心里,随便捻一片就往嘴里送,“月老找到没?天道罚了那蚕蛹什么,怎么搞成了个孩子?最后,司命是怎么回事?”
他以自己不得回界为由,舒舒坦坦地闭塞耳目,要什么消息全靠梁辰来说。
“这已经不止两件事了。”梁辰道。
谢逢野望向他,面带微笑:“问了你就答,非得我把你和小孟婆那些事情抖落得天下皆知?既然那么爱行礼,能不能有点下属的样子。”
他也说不明白这两个家伙已经身在地下,还要藏着掖着搞地下恋情是为什么,只知他们确实隐瞒得很好,若非谢逢野某天突发奇想去忘川里面捞捞看有没有媳妇,都没机会撞见这两只小鬼私会。
此后凡是遇到问题,只要抬出来这个用作威胁,梁辰没有不答应的。
谢逢野用得很是顺手。
梁辰:“不论是月老,还是司命,亦或是堕仙。以我们幽都如今在不世天的名声,这类事情都是很难打听到的,属下无法回答尊上。”
言外之意是:具体是谁造成的我不说,大家心中有数便好。
谢逢野倒没有很意外,干巴巴嚼着树叶点头道:“知道了,第二件事,去给我买点米糊。”
梁辰:?
“且不说现在人间天黑闭市,尊上你费劲地冲破禁止念诀召我,就为唤我去买米糊?”
谢逢野反问道:“不然呢?”
梁辰抿了抿嘴,往旁边让开一步,探手朝他刚出来的方向一拉,凭空拉开一扇门,里面直通幽都。
幽都有大路宽千万尺,以上古天怨为灯,用今时新恨为引,通忘川,止奈何,唤作“饮恨”。此路经年黝黑酷寒,常有亡魂飘荡散出怨气不肯步入往生,是当之无愧的一条“鬼路”。
如今,原本平直宽阔的饮恨路上,全是头……
可见各鬼众穿甲戴胄,忽而见到尊上,立马兴奋地挥舞各式兵器鬼喊起来,气势颇盛嚷得地动山摇,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在乱动。
“尊上一走就没了音讯,突然动用此咒召唤,我们还以为……你是要反。”
谢逢野一时语塞,又见那边一彩衫姑娘灵动地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