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只好后退几步,一个剑花划过,抬起手臂接下这一招。
“邦——”乔屿一剑劈在对方剑刃上,像是早有所料,她身体腾空回旋,借着隔空摆腰的力度,又“当当当”连挥三招,直逼得对面圣姑飞掠出一米远,才从半空中飘然落地。
脚刚落了实地,乔屿一口浊气还没吐出,耳畔陡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嚎:“爹——”
这是项瀚霖的声音。
乔屿皱了下眉,看了一眼圣姑,确定她没有异动,才试探性地回头望过去:
黯淡的月色下,项瀚霖单膝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抱紧了身上的项知庄。项知庄耷拉着脑袋,垂在项瀚霖手上,鲜血从他的四肢百骸喷涌而出,烫湿了项瀚霖半边身体。
同样血流不止的,还有横躺在项瀚霖脚步的韩知府。
乔屿惊愕地打量着这三人,终于在项瀚霖抽噎的哭声里确认,项知庄和韩知府都死了,而且是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的。
怪不得方才地上一震。
哽咽的哭声,飘飘荡荡,在城上城下散开了。
城头上人头攒动,那些原本张着弓、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没了发号施令的韩知府,面面相觑后,放下了手里的长弓。
方才他们顶头上司韩知府还站在他们身边,高声号令,叫不要吝惜箭矢,一定把顾启章射死,谁想一个搭弓的功夫,他老人家被自家岳父一声怒喝顶了出去,俩人一起掉下去了。
城上的动静不算小,乔屿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拼凑出了项韩二人坠城的原因,便不再分神,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圣姑。
圣姑沉默地站在不远处,见乔屿看着自己,忽然一甩长剑,将剑别向后背的剑鞘,闪身一跃,脚踩在城壁上一蹬,踏上城头,几个闪身不见了。
乔屿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的背影,回头跟身边的顾启章对视一眼,正要说话,瓮城外突然一阵嘶鸣。
马蹄踏黄土,滚滚而来,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于耳。
接着在场众人只听一声厉喝:“奉太子殿下手谕,我家大人陕甘总督姚军门,顺途天津特来接顾大人一起回京!”
琉璃宫灯,由两边随行的婢女和太监提着,照出一条亮晃晃的路。
太子府上的总管太监,微微躬着腰,在前头引着乔屿三人,直到踏入正殿,才恭谨地后退几步,带上殿门,领着一众婢女太监退下。
大殿内静悄悄的,一个身形颀长,穿着赤色长袍的男人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白净如玉的脸。
斜飞的剑眉下,是一双仿佛落满星光的桃花眼。
这双含情眼此时盛着笑,望向乔屿三人。
乔屿不动声色与他对视,心里有些讶异:这位太子远比她想象中要年轻,瞧着似乎跟顾启章一样,不过刚二十出头。
乔屿打量眼前人的时候,顾启章和姚总督已经垂下了头,口呼“太子殿下”后,一掀衣摆就要跪拜。
“免礼免礼。”
太子李希源连忙快步走来,一手一个,将二人扶起。
接着,又侧过身,对着姚总督深深行了一礼:“老师。”
顾启章闻言不禁恍然,难怪太子能直接调动一个封疆大臣。
“太子长大了。”姚总督欣慰地上下打量他。
李希源笑着点头,招呼三人落座,慢慢将眼神移到顾启章身上,温声道:“顾大人此次下扬州查案辛苦了,就是这回京途中难免多了些波折,还望顾大人不要怪孤太晚派人前去接应。”
“不敢,不敢。”顾启章诚惶诚恐地起身,供着手道:“要不是太子殿下,微臣哪里还有命回来。”
李希源笑了一声,看向坐在顾启章身边的乔屿:“顾大人过谦了。”
顾启章一顿,飞快瞅了李希源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心下稍安。前世他官位太低,死得又太早,没有跟这位太子殿下打过交道。
所以,这位突然伸出援手,又点名要见他和乔屿,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顾大人怎么站起来了?”李希源惊讶地看着他,抬手示意他坐下。
顾启章应声坐下。
等他坐下后,李希源不再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幽幽叹了口气。
“扬州的案子闹得太不像话了,不仅郑总督和孙巡抚上折子互相攻讦,底下大大小小的官,都跟着瞎起哄,皇上为了这案子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顾启章垂下头,正要做做样子接口,李希源突然转移了话题,朝他看过来:“明日一早,皇上就要召顾大人殿前询问这起案子的始末,顾大人想好怎么说了么?”
顾启章恭谨地点头:“多谢殿下关心,案子的始末,微臣已经在折子上写明了,皇上明日一看便知。”
“那就好。”李希源微微一笑。
乔屿在旁边看着他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从这一刻起,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没有那么热络了。
接着,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似的,李希源慢声说出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顾大人和乔姑娘请回吧,明日面见皇上可不好起迟了。”
“是。”
顾启章应下,带着乔屿退出大殿。
回去,是坐着太子府的马车,一路上,俩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下了马车,到了顾府门前,乔屿才把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来:“太子请我们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李希源和他们总共就没说几句话,说到最后还翻脸了,简直莫名其妙。
顾启章压低了声音:“找我们,就是想一起商量怎么写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