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先前偶得的双鱼阴阳环佩,现赠予殿下,希望它能保护好殿下。”
男人温热的指尖划过,带起一阵酥麻,谢檀心里仿佛被石子敲了一下,她呼吸急促,瑟缩着手腕想退。季殊合察觉到,立即从善如流地圈紧了她的手腕,就像之前千万次做过的那样。
“殿下就收下好不好,就当是报答您当年的钱袋子之恩,这样我们两个就互不相欠啦。”
他俏皮的眨眨眼,好似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爱撒娇,常吵着要抱,要亲,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季殊合。
谢檀看他这幅乖觉的模样,心里酥麻过后便是难受,五脏六腑好像都搅在了一起,如一记挂钟,在空荡的心房乱撞,每撞一下,四肢百骸就渗出密密麻麻的疼,让她整个人都惶然无措起来。
身后马儿打起响鼻,谢檀知道这是该走了。她狠下心用力掰动季殊合舍不得放开的手指,刻意忽略他眼底溢出的受伤,把环佩拢进衣袖。
“我……会好好收着,夜深了,路不好走,你回去吧。”
“嗯。”季殊合克制的退开几步,望着谢檀月光下的倒影,须臾,他抬头一笑。
“我会等殿下回来,府里的人我会替您先照顾好,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谢檀一时心乱如麻,含糊点头,连他说了什么也没注意。
半炷香后,谢檀背影已彻底在季殊合视线中消失,孤娘饶有兴致瞥了一眼快要看成望妻石的季殊合,捅了捅他肩膀。
“怎么,真就这么放她走了?不追过去,你们还真就互不相欠了?”
季殊合垂落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淡淡的黑翳。漂亮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人类的温情,眼底蓬勃的占有欲不再压抑,铺天盖地的张开,望不到边。
半晌,他轻嗤一声,“她做梦。”
“走了。”他踢了孤娘一脚,“回去干活了。
他答应了殿下要让她无后顾之忧的。
等他二人走后,林子里却又钻出来两人,一主一仆,一高一矮。
“送也送完了,世子该走了罢。”
“嗯。”裴望廷目光不愿收回来,含糊应了一声。
“吩咐下去,青州,冀州可以安排起事了。”
一封家书
十月的草原,寒风卷起层层枯草,如同战马奔腾的鬃毛,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踩在僵硬的冻土上,发出阵阵咯吱声。
谢檀已与蓝衡大部鏖战一月有余,双方你来我往,却始终未能从对方手中占得半分好处。
蓝衡不愧是能狠下心弑兄杀弟的人,手段狡猾,深不可测。占得上风时,不乘胜追击。发现不敌时,则迅速撤退,整顿兵马,毫不恋战。如暗里窥视的毒蛇,伺机而动。
谢檀原本还以为他是受了苏伦吉的指导,然而几次交锋中,苏伦吉并未在他身旁,她才意识到对方确实有过人之处。
视线里正是蓝衡匆忙撤退的背影,他的军队在寒风中狼狈退却,马蹄杂乱,不像来时那么整齐划一。
谢檀这一次,险胜。
原因在于,她事先调整了季殊羽锋矢阵的作战方式,将阵型中尾部人员重新进行了分配,增加了两翼的攻击力,又加强了尾部的防御力。
蓝衡的军队惯于针对锋矢阵的薄弱尾部发动进攻,这次却出其不意攻向两翼,自然是碰了壁。
“幸亏殿下早有准备,不然,这一仗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季殊羽也望着前方感叹,话里带了几分由衷的叹服,先前他还对谢檀肆意插手他训练飞鹰军的方式感到不满,如今却是心服口服。
“不过,殿下是怎么知道蓝衡这次会换了攻击方向?”
“知己知彼罢了。”谢檀淡淡答道,目光扫过阴暗的天空。她双腿夹紧马腹,勒绳调转马头,“走吧,穷寇莫追,快要下雪了。”
季殊羽听了她这话,眉间一挑。
谢檀才来一个多月,她是怎么做到与蓝衡知己知彼的?
不过,他也抬头看了看,天上黑云压顶,似有千军万马在天际奔驰。风声呼啸,草原上的黄草被卷得四处飘飞,有些甚至还飘到了他的脸上,带来阵阵寒意,让他不由自主紧了紧衣领。
“季将军,咱们也回营帐吧。”项大望了眼谢檀消失的马影,眼神里全是佩服,“殿下的马都快看不见了,而且她是位奇人,能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季殊羽闻言,瞥了旁边的项文杰一眼,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声音爽朗而自在,“你说得对,项千户。”
管她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要能打走敌人,那就是好人。行军打仗的道理很简单——痛打落水狗,砍下敌人的头颅,践踏敌人的尸体,这才是真。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想明白了之后,他随即话锋一转,变得严肃而有力,“吩咐大军,都听谢总兵的令,再前进五里!在朔州四十里地周围扎营,都给我盯死了,不准草原蛮子靠近!”
项大点头应诺,他跟随季殊羽作战多年,如今也由百户升为千户,服从军令的速度自是不消多说。
两炷香后,营帐周围已升起了炊烟。
——
“殿下。”季殊羽人未至,声已到。
谢檀喉咙里‘等等’两字还没出口,他人已经撩开营帐门帘闯了进来。
谢檀身上的盔甲只解开了半边,另一半还挂在肩头,要掉不掉,一整个衣衫不整的模样。
季殊羽看了二话没说,便毫不犹豫退了出去,等谢檀再唤他的时候,方踟蹰着进来。
“季将军,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