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周宇浩:“你一个人在医院,你爸爸呢?”
“他。。。。他去世了。”
电话那头,周宇浩沉默几秒,低声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
打完电话,贝苒摁灭屏幕,抬头望了眼夜空,她起身朝住院部走去。
回到病房,灯光明暗,靠窗躺着的妇女正抱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她还时不时传来低笑。贝苒坐在妈妈病床边,静静看着她,旁边妇女低笑声严重影响她妈妈休息,于是便出声让她声音小点。
妇女“哦哦”两声,就把手机收起来,起身穿上鞋便走出病房。病房安静了,苏碧兰在这时候睁开双眼看着贝苒。
贝苒见妈妈醒了,担心的心升起来:“妈妈,是我吵到你么?”
苏碧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睡不着。”
“是胃又不舒服了么?我去叫医生。”
苏碧兰伸手拉住她,又摇摇头,说:“没有。”看着女儿满眼担心的样子,她淡淡笑,“妈妈很坚强的,不用担心。”
贝苒反握妈妈的手,用用两拇指轻轻摩挲着妈妈的手,眼眶噙着泪,不自觉滑落下来,滴到被套上,瞬间浸湿一点。
苏碧兰缓慢抬起侧边右手,缓缓伸向贝苒脸颊上,轻轻抹掉残留的泪痕,她莞尔笑:“多大了还哭,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乖。”
贝苒吸附鼻腔,忍不住笑了,“多大也是妈妈的小孩。”
“苒苒。”
苏碧兰收回手,泪水湿润了眼眶,她看着贝苒,说:“妈妈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妈妈也知道我这个病对你来说打击非常大。在一年半多前,我被查出患有胃癌晚期时,犹如晴天霹雳,我当时啊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家苒苒以后怎么办啊,她才读高中,就要面对无父无母,没人照顾。”
说着说着,眼角泪水止不住往外流,她忍着哽咽的嗓音,继而道:“后来,我去看你爸爸,坐在他坟前对他说:贝辉,你说你走那么早干什么?贝苒明明可以有美好父爱的童年,你的残忍打破了所有。那天我说了很久很久,也哭了很久很久,看着你爸爸的墓碑,我似乎能感受到他好像在说话,好像在对我说:碧兰,你辛苦了,没能陪你到最后。”
她自嘲笑了笑:“墓碑怎么可能会说话呢,一切不过都是我的幻想罢了。你爸爸要是能说话,还真是见鬼了。”她仍旧看着贝苒,“我知道自己活命时间不多了,不知道哪天黑白无常突然降临就把我带走了,这世间在无我了。一辈子很长也很短,来一次人间,足够了。”
“妈妈。。。。。”贝苒情绪崩不住了,她哭着泪,嗓音哽到胸口疼,说话不利索,“我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求你了。。。。。。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刚刚出去的妇女,站墙边不知偷听有多久了,眼眶早已被泪浸湿了,想起了一些事情。她平复好半晌,才迈步走出来,但还是忍不住朝那母女俩看了眼。
贝苒见妇女回来,她胸腔起伏,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然后对妈妈说自己去趟厕所,说完便走出病房。
妇女见旁边患友女儿出去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对患友道了声对不起,她说:“我刚才不是故意偷听的,但又不忍心打扰你们,所以。。。。。。”
苏碧兰笑笑,说:“没关系,不用道歉。”
妇女说:“你女儿真孝顺,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做梦都会醒。”说着说着,她情绪有些上来,很快便打断此话题,“你早点休息,我先睡了。”
说完,妇女便躺了下去,她转身将背对着苏碧兰。
病房里又寂静了,只听见饮水机桶里时不时传来“咕噜”起泡声。
。。。。。
贝苒蹲厕所里,背抵着门,将自己紧紧抱着,头埋进膝盖里,她喉咙哭腔声,铺盖这狭窄逼仄的地方。
脑子里回荡的全是妈妈说的话。贝苒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出来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看着两眼泛红的眼眶,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捧水将脸上泪痕清洗干净,再回病房。
接下来这两三天,贝苒下午不断请假,去医院照顾妈妈,周建伟因上班,只能晚上来。
周四上午第三节课,班主张姿欣把贝苒叫到办公室问她这几天怎么老是下午请假。
在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多,就两三个人。此刻,小姑娘穿着夏季校服,扎马尾,正低头垂眼闭口不张,她不想让老师知道她妈妈的情况。
班主任看她不说,也只好拿出杀手锏,说道:“贝苒,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给你妈妈打电话,问问——”
“不要给她打电话!”小姑娘突然反应大声打断老师的话。
班主任与其他三位老师都被她声音给吓到,尤其是班主任整个直接吓懵了,她没想到平时在班里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姑娘会有这样的情绪。
很快,班主任抚平下来,看着小姑娘,眼神严谨地说:“那你告诉我,你这几天老是下午请假是因为什么?都快期中考了,要是到高考,你觉得你现在这样频繁请假,会考上大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