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要拔了世家这根钉子,他便帮他一把。
也算是为这君臣之义。
“我知道,我知道。”姜氏哭着给王铎顺气。
王铎面容惨白,眼神渐渐空洞,临终叮咛:
“和子衿回乡下,永远永远不要再回长安。”
将话语说尽,他才放心地阖上双眼,手臂垂落了下去。
窗外,一片槐树叶蓦然飘落于地。
齐珩回至紫宸殿,常诺屈身入来禀报:“陛下,中书令亡故了。”
齐珩失神地点了点头,却不料一代名臣离去时如此萧索。
常诺奉上一物,道:“这是中书令临终前送来的,中书令说这是当日藏书楼大火时,黄晔抛至他屋院内的。”
齐珩将卷轴打开,黄晔当日对卢桢的咒骂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上面书着七字,字字泣血,字字绝望。
书尽了平民对士族的愤恨,也书尽了他临死前的希冀。
只见那七字:
“天街踏尽公卿骨。”【11】
银镯微光(一)
如今已是谷雨,眼瞧着要入夏。
然王铎病逝,南知文被放逐,为着监试一案,江式微惴惴不安、夜不能寐终是病倒,动辄头晕目眩,几日都未能起身。
若非高季偶然见尚药奉御陈亦出入立政殿,齐珩甚至不知江式微病了。
刚出门时因步履匆匆甚至差点摔了,幸得高季扶住他,高季心疼道:“六郎,慢点,小心些。”
甫一进门,便见余云雁给江式微喂着梨粥,然江式微一闻梨的甜味,只觉心上难受,面上又毫无血色,只一味将余云雁手上的碗往外推了推。
“我不想喝。”江式微的声音都有些微弱。
“殿下喝一点,要不然这没有气力,病如何能好?”余云雁细语劝着。
“我头好晕,真的喝不下去。”江式微勉强睁开眼,随后因晕得目不能视,只好阖上眼,不再费力气说一语。
余云雁欲言又止,拿着梨粥无所适从。
转身便见齐珩入来,忙屈身行礼。
“给我吧,辛苦你了,下去罢,我照顾她。”齐珩轻步走到榻边,对余云雁嘱咐道。
余云雁垂首将描金碗递到齐珩手上,随后退了出去。
内室只有他与江式微二人,齐珩坐在榻沿,下意识地舀着手上的梨粥,随后放在小案上。
这些时日,他心中有气,所以没踏足过立政殿。
两个人心中有隔阂,因此没法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还是要有一个人先低头才好。
齐珩侧头看她,双眼紧阖,唇色稍淡,明明就要入夏,天气已然转暖,她却紧抱着身上的被子,鬓角覆着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