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9日,是我外婆65岁生日。
我知道,老鼠恨我入骨,恨不得能生吃我肉,独狼跑路了,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回来没有,还有板凳,自从他捅死耗子后就跑路了。
这些人,都是我的仇家,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防着。
但外婆的生日,我必须得回去。
为了不惹人注意,我没有开蓝鸟,我在县城包了一辆出租车,叫了一个小弟陪着我,在县城里给外婆买了一些礼品,然后后腰别着枪,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跟着我一起回灵山乡的兄弟叫张家钢,他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平头,四方脸,跟我同岁。
搭乘出租车直接到外婆家里,外婆家院子里的鸡鸭嘎嘎叫着,被层层栏栅围裹的榆树越加繁茂,地上的榆叶撒满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鸡屎与榆花零落的芬芳,只是阿黄不在,熟悉的院子多少有些孤单了。
外婆的木板门紧闭着,我和张家钢把礼盒从出租车里搬出来,然后我就去村里找外婆。
找了一圈,终于在刘八斤父亲家后院里,看见外婆在给几个十来岁的留守儿童教课。
外婆退休有四五年了,眼神耳朵都不太好使了,却唯独对义务授课情有独钟。
站在刘八斤家院子的芦苇丛外,我喊了外婆三声,外婆似乎才察觉到有人,她转过头,当看见我回来时,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哎呀,嘉祥,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外婆显得很惊讶,放下课本,就从小马扎上站起来。
“外婆,今天你生日,你忘记啦?”
“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外婆一拍额头,脸上的皱褶在这一刻挤在一起,仿佛盛开的花儿,“又老了一岁,快七十啦,离进坟墓不远啦。”
边说着,外婆又转过身去,“嘉祥,你等我一会,等我上完这节课。”
“嗯。”
我点头,也不进院子,隔着芦苇丛,安静的望着外婆的背影,望着被几个孩童包围的外婆。
黄昏下,她的呢绒裤管膝盖处的补丁格外清晰,几个月不见,她的白似乎更多了些,唯一不变的是她被孩子们围绕时,嘴角满溢而出的欣慰而慈和的笑容,这是她一生的事业,也只有拿起枯树枝的教鞭时,她才能在中年丧夫、晚年丧女后,依然感觉到存在的意义。
二十多分钟后,外婆跟着我回家。
一路上,外婆叽叽喳喳的问了我很多,在单位工作如何啊,有没有跟同事闹矛盾啊,有没有喜欢的女孩等等。
对此,我对答如流,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我早就预先给自己编排了身份,我在县金龙打火机厂里的工人,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已经升至副段长,一个月工资六百多,还有提成。。
不知道外婆信不信,但她听后,挺高兴的。
回到家,张家钢笑吟吟的,模样尊敬的在门口等着。
张家钢胳胸膛上原本纹着一条大黑龙,来之前,我特意让他换上t恤,并且外面还套了件西装,加之张家钢平头,看上去就挺精神的,我估计外婆以为他是我工作中的同事,还挺高兴的。
当晚,我原本想做饭,外婆不肯,依然是她下厨。
做了四菜一汤,一顿晚饭吃的其乐融融。
我很珍惜这种亲人间的烟火气息,我以为这是寻常而温馨的一晚。
却没想到,老鼠还是找上了门,并且,就在当晚,就在我外婆家附近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