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外头呼出的气都能结成细细的冰粒子,打更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缩着脖子,敲了下锣,随意扯着嗓子叫了两声小心火烛之类的话。
唐远睡得不太安稳,被这锣一敲,一下就惊醒了。
他定了定神,瞅了眼正蒙着被子睡得鼾声正响的虎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披着衣裳,下床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水冰冰凉凉的,尤其是这一日温度最低的半夜,喝上一口水,喉间就像被灌了一把雪,冷得唐远抖了下身子。
他拉紧衣裳,躺回床上,许是被这冰凉的水一激,现在清醒得很,没有半天睡意。
既然没有睡意,唐远也没有睁眼干瞪着,他在心里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正想着,突然听到后井里传来动静。
他目光一凝,这声音不像是风吹倒东西的声音,也不像是檐下冰凌子砸落的声音,倒像是有人翻墙不小心摔下来的声音。
唐远看向虎子,犹豫要不要把人叫醒,后井又传来动静,这回儿可以确定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唐远不再犹豫,伸手将虎子推醒,虎子半睁着眼睛,刚想说话,就被他一把捂住嘴。
“虎子哥,外头有人。”唐远用气音对虎子道。
虎子顿时清醒了,朝唐远点点头,示意唐远可以放手了。
唐远松开手,虎子一把掀开被子,连件衣裳都不披,下床拿了根放在门后的棍子。
唐远看了看四周,没找着啥有用的“武器”,只好拿了个长凳。
“三儿,我出去看看,你赶紧裹件衣服”虎子一看唐远也穿着单衣,想起上次他生病的事儿,赶紧道。
唐远想着刚才那个动静也不像有好几个人的样子,也担心自己又热,点头道“行,我套件衣裳就来。”
唐远放下长凳,匆匆套了件衣裳,刚低下头,就见虎子拿着长棍,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谁在那儿”虎子冲到后井中,怒喝一声。
只见平常喂驴的草棚里有个人影,正摸摸索索地往草棚子上面淋什么东西。
唐远一拧眉,隔着不远就将长凳往那人身上砸去。
那人被砸了个正着,“哎哟”一声,摔在地上,手里冒着火星子的火折子一下滚落在地。
“好啊原来是个放火的”虎子轮着棍子就冲了上去。
那人赶紧爬起来,捞起手边的火折子看也不看地往草棚子里一扔,然后撅着屁股就爬上了墙。
火折子里的火星一下溅到草棚上,草棚瞬间被点燃。
虎子和唐远还想再追,一见这火势,赶紧打了水灭火。
幸好他们现得早,五六桶水浇下去到底将火势给灭了。
“他奶奶的竟然让那狗崽子给跑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看我不揍死他”虎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烧毁了大半的草棚子,咬牙切齿地道。
今儿天上没有月亮,全被乌漆漆的厚云罩着,夜又深,隔着点距离就看不清人了。
唐远喘了两口气,耸耸鼻子,嗅了嗅“那人淋了火油。”
“狗杂种想着从这儿开始烧惊动不了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呢,到时候周围的火将咱们一围,咱们跑都跑不出去”虎子气得涨红脸,粗声粗气地道,“就是能跑出去,这店都要被烧个够呛”
唐远想到张冬走前看他的那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他心中早有所感,此时也没太生气,只对虎子道“虎子哥,既然没事了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去衙门报官。”
“成等天一亮我就去衙门报官”虎子此时也不管什么进衙门就要脱成皮的事儿了,这都要涉及人命官司了,“放火这事儿县官老爷知道了是一定得管的”
衙门里虽然黑,但这镇上很少有这样恶劣的事儿,半夜放火这事儿,谁听了都害怕,县官老爷要是不管,不出两天,镇上肯定得人心惶惶的。
虎子愤愤骂完人,一见唐远还没穿好衣服,忙撵他进屋“三儿你赶紧回去被窝里躺着,可别再生病了”
唐远和虎子记着这事儿也没睡好,只眯了一会儿,等天一亮就去衙门敲了鼓。
正巧今儿出来的是周大娘她丈夫柳捕快,柳捕快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出来查看,一见唐远,认出了人。
“原来是唐老板,这么一大清早的过来,有什么事儿吗”柳捕快收了脸上的不耐之色,语气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