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张慎骇地猛地抬眸。
“这是命令,快去。”谢璟面不改色地冷声催促他。
张慎知此事兹事体大,维系着多方人马的性命,只得强行将满腹的悲痛压回心底,朝谢璟一颔首快步离去。
直到张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谢璟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夜风越发大了。
不知何时,方才挂在枝头的一轮明月被密布的乌云遮住,变得暗淡无光。
四野寂静,偶有几声狗吠从深巷里传来,给这沉闷的夜平添了几分聒噪。
谢璟听在耳中,这几日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不觉有了片刻的松懈,他双手颓然地垂下,眉眼阴鸷的忽猛的抬起右拳,砸向栏杆,“砰”的一声闷响后,手背上霎时鲜血横流。
他却似毫无所觉,如困兽一般,用那只往外涓涓流血的手用力地撑在破败的抄手游廊扶手上,双肩塌陷,深深地低下头去,整个人看去如同失孤的孤狼,瘦骨嶙峋。
这时,房门忽被从内打开,穿着单薄衣衫的沈灵薇,满脸焦灼地几步走到他跟前,握住他手臂:“伤得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谢璟不意她睡醒了,抬起头时,英俊的脸庞上还残留着心灰意冷之色,他眸色躲闪,下意识将受伤的右手朝身后藏:“不用看,我没受伤,月月”
沈灵薇强硬地将他手拉出来。
昏暗的夜色下,那只既能写出锦绣文章又能舞剑的修长白净的右手指骨上,皆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刺目的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在地上,看起来尤为可怖。
沈灵薇眼眶霎时便红了,却强忍不发,将人强制扯入屋里后,忙转身去旁侧桌案上点亮烛火,并拿金疮药过来,一声不吭地低头帮他包扎伤口。
夜风从窗棂透入,跳跃的烛光映在少女的侧脸上。
只见她面色苍白,脸上那双含笑春眸,此刻蓄满了泪水,顷刻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他手背上。
谢璟心疼地忙抬手帮她擦泪,指尖还没触到她的脸,就被她别开脸避开。
谢璟满脸苦涩地抿起唇角,顿了下,才将左手收回,随即扳过她双肩,令她面朝向他,涩声低低道:“刚才的事,你都听到了?”
沈灵薇身子激颤了下,脸上泪珠落得更凶。
“月月不哭。”谢璟再次抬起手想要帮她擦泪。
沈灵薇再忍不住,失控地忽狠狠推他胸膛,站起身,声泪俱下地控诉他:“你明明之前答应我的,说一定会处理好这次的事,可如今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谢璟被推得身子朝后微微踉跄了下,无意中碰到伤口,脸色倏然发白。
对于他的反应,沈灵薇脚尖一动,可转念一想到他这些天做的事,就更为气恼,便站在原地未动,蓦地拔高音质问,“你说话!”
“对不起,此次圣上的目标是我,我不敢赌。”谢璟歉疚地低下头,紧紧握着膝头的双手,因过于用力手背上道道青筋毕露。
沈灵薇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此次分明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应对,之前数次让她安心,甚至将她爹也骗了去,不过是怕她担忧他,阻挠他进行此事而为之。
她泪水潋滟地用指尖指着自己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我呢?从头到尾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谢璟喉结滚动,半晌才闭了下眼,涩声道:“若我此次不幸身死,京城之中比我好的男子很多,你可以——”
“我不,我就要你,你偷走了我的心,不能不负责任。”沈灵薇再克制不住心头汹涌的绝望,猛地扑入他怀中,仰起头堵着他的唇。
没有她的允许,他不能去死,就是连说都不能。她不答应!
谢璟情动地立马狠狠地回吻住她。
两人与其说是吻,倒不如称是撕咬,彼此都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转瞬间,铁锈般的血腥味充斥沈灵薇的整个口腔。
床帷被夜风拂乱,撞在床柱上,发出阵阵“噗噗”轻响。
两人激吻着相拥来到床边时,身上衣衫已凌乱的不成样子。
趁着交换气息的瞬间,沈灵薇察觉到男人的不同寻常,微喘口气,将人推倒在床榻上。
对上对方懵然黯淡的眼神。
她一咬牙,坐在他腿上,抬手用指尖挑开小衣的系带后,摸向他的腰带。
谢璟瞳孔猛地一缩,忙握着她的手,气息不稳地哑声制止,“月月,别,你冷静一下,你值得更好的。”
“对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
沈灵薇决然地推开他的手,俯下身来吻他的唇,却被谢璟猛地偏头避开。
床帷之中,回荡着两人凌乱的呼吸声。
他心头激荡,尚未褪去欲色的眸子,显出挣扎之色,明明早已忍无可忍,可依旧顾惜她,处处为她着想,克制守礼地不碰她。
此等无条件的偏爱,令沈灵薇心头越发苦涩,刚止住的眼泪霎时又夺眶而出。忽想到之前两人交颈而卧时,她问他为何迟迟不肯碰她的原因,当时他脸上罕见地显出温柔之色,说要等和她成亲后再行周公之礼。
思及此,沈灵薇眷恋地用额头抵着他的,轻阖眼帘低低道:“谢璟,我们成亲吧。”
谢璟皱眉不解地盯着她。
沈灵薇再不废话,拉着谢璟的手下榻,率先屈膝对着破旧的窗外的一轮圆月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满脸虔诚地一字一顿道:“天地为鉴,今我沈灵薇愿嫁谢璟为妻,与之共结连理,特此立誓,以昭日月,以鉴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