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夏天,陈冉又梦见了她,梦见了她们。
她梦见自己在省博物馆空旷的展厅里,再次走到唐代乐舞俑展柜前,凑近观看。
玻璃罩内,十三尊乐舞俑只剩下十二尊,明晃晃一个空位,琵琶坐部伎不翼而飞。
陈冉疑惑在心里问:“怎么少了一个?琵琶呢?”
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你在找我?”
陈冉惊诧回头。
一位唐装女子亭亭玉立,自上而下沐浴在一束光柱中,她怀抱琵琶,装束正是琵琶坐部伎,然而她的面容竟然是易文艳。
陈冉惊叫:“小艳?!是你吗?”
琵琶坐部伎微微一笑:“是我。”向后转身,轻移莲步,走入甬道,隐入黑暗。
陈冉追赶过去,大声喊叫:“小艳!”
然后,她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好久无法从梦境中脱出。
她在去歌舞剧院的路上还在回想,似乎,自己跟这十三尊乐舞俑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似乎,她这一生,一定会跟“她们”发生某种特别的事情,无法避免,早已注定。
可是,昨晚的梦为什么那样奇特,为什么十三尊乐舞俑会少了一尊,为什么突然化为易文艳,为什么要弃她而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她一直就在担心着什么?
她走进歌舞剧院排练场的时候,这种不好的预感变成了事实。
身着练功服、猫爪鞋的女演员们,齐刷刷沿着把杆踢腿下腰,正在
上早课,女队教员来回巡视,不时纠正动作,陈冉在排练场中央站住,扫视全场,好一会,她才确定,郑歌女首席易文艳的身影,的确不在女演员中。
她按捺住自己恐慌的心情,问女队教员:“小艳没来?”
女队教员摇头耳语:“早课缺好几天了,稀罕。”
陈冉迟疑一下又问:“林蓓蓓也没来?”
女队教员:“她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按时出现才是惊喜。”
音乐停止,早课结束。
陈冉拍手招呼大家:“休息十分钟,开始复排《水月洛神》。”
女演员们走到场边,坐到边凳上,躺到地板上,喝水、聊天、刷手机,一片叽叽嚓嚓。
陈冉掏出手机,拨打易文艳号码,听到话筒里传出“您拨叫的号码已关机”,她无奈地挂断。
排练场大门一开,男队教员带领男队演员们鱼贯而入,郑歌男首席杜宇飞也在其中。
陈冉迎上杜宇飞,直接问他:“小艳呢?”
——他们是情侣。
杜宇飞面无表情地说:“我替她请假,不来了。”
陈冉不满地说:“今天第一天复排,她有事儿不早说?”
杜宇飞淡淡地说:“我替她说,不只今天,以后都来不了了。”
大飞这话一出,听者都面露诧异,男女队两位教员惊讶对视。
陈冉愕然:“以后都不来了?什么意思?小艳生病了?”
杜宇飞避而不答:“反正《水月》她不演了
,换B角吧。”
陈冉有些生气了:“《水月》不演了?!这么大事儿,她咋没告诉我?”
杜宇飞不屑地说:“这不告你了吗?我也刚打电话给罗院说了。”
副院长罗冰冰人和声音同时到了排练场:“大飞!你电话里啥意思?我没整明白,小艳咋回事儿?为啥不来排练了?”
显然,她也非常意外这个消息,赶来想问杜宇飞一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