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怀中之人还在犹疑,沈珏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哄道,“言公公在想什么呢?”
言祁只是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见状,沈珏倒也没有急,而是把手中的花灯递给言祁,他接过后下意识打开花灯中的那张字条,想看看沈珏写了什么愿望。
出乎他意料的是,字条t里面什么都没写。
言祁一抬头,就看见了沈珏笑得眉眼弯弯,“不是已经说过了,我的愿望寄托在花灯之上是没有用的,能不能实现全都仰仗着言公公你啊。”
他看着手中的字条,沉默了。
言祁接下来的那句话声音很小,可沈珏还是听到了,他说,“奴才只是个阉人,见不得人的。”
沈珏这话是贴着言祁的耳边说的,“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你,与你的身份无关。如果你不符合我的要求,即使你是王侯将相,那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沈珏似乎觉得不够,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想必我也不会喜欢上王侯将相,因为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最厉害的人。”
言祁却还是低着头,不愿意看沈珏的眼睛,“那不一样,我甚至连男人都算不上……”
沈珏强硬地捏住言祁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说出来的话含糊又暧昧,“如果言公公担心的是床榻之事的话,其实那晚……”
话还没说完,沈珏又被言祁瞪了一眼,“将军大人心中就只有这些龌龊之事了?”
沈珏在心里直呼冤枉,男欢女爱之事,怎么称得上龌龊。况且她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偶尔想想这种事很正常的吧。
但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对言祁说的,现在她需要做的事,是徐徐诱之。
“自然不是,这只是一小部分,心里剩下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被言公公占满了。”
沈珏的唇贴着言祁的耳边,说话时的热气扑在了他的耳垂之上。夜已经深了,河面上的点点灯光顺着水流缓缓向前。周围也有不少人同沈珏一样,在身旁人的耳边诉说着绵绵的情意。
“将军大人喜欢奴才什么?”
沈珏飞速回答,“你长得好看。”
言祁一时之间有些恍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好看。别人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鬼,抑或是人人欲杀之后快的朝廷走狗。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兴许也就这样了,从未想过会有人轻轻把他捧起,珍之重之地放在手心里。
“当然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其实还有很多别的原因……”方才那句话刚说出口,沈珏就有些后悔。这世间,倘若一名女子问男子为什么喜欢自己,男子若是回答因为她长得好看,这名女子大抵是要生气的,无他,实在是过于肤浅罢了。
沈珏下意识想找补一二,“当然也有别的原因……”
言祁却把指腹贴在了沈珏的下唇之上,示意她不必多言。
只要将军大人心里有他,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沈珏亲了亲言祁的指尖,后者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指。
“所以言公公意下如何呢?”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片刻之后,言祁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珏想做些什么表示自己的亲近,却又担心周围人来人往眼前之人不好意思,最后只是克制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河边人流如梭,沈珏牵紧了身旁人的手,他们如同最平凡的一对夫妻,情投意合,耳鬓厮磨。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跟皇上禀明婚约一事,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沈珏将言祁送到了他的府邸之前,看着他的眼睛郑重承诺道。
言祁的长睫颤了颤,“嗯””了一声。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皇上不收回旨意的话,他可以做小。
不委屈的。
他惯是受够了委屈的。
战报
八月十五,言祁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自己突兀地出现在了边疆的战场中央,眼前是一片尸山血海,周围的士兵们都身披执锐奋勇杀敌,无人注意到他只着一层薄薄的单衣。
身后的士兵穿过了他的身体,言祁这才意识到,战场上的人似乎看不见自己。他尝试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并没有感觉到痛意,但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见暂时从这个梦境中挣脱不开,言祁索性就认真观察起了诡谲变幻的战场,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沈家军的勇猛无畏。
他抬眼看向远处时,蓦地瞳孔一缩,远处坐在枣红色骏马上的那人,分明是将军大人。
沈珏身穿亮银盔甲,红色的面巾在边疆的劲风中猎猎作响。她手持一把长戟,策马朝着敌方将领的方向奔去。
此时战况一片大好,沈家军明显占据了上风,言祁密切地关注着远处沈珏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闪身来到敌方将领身前,战马的前蹄高高跃起,吓得敌方将领连连后退,沈珏紧跟而上。没想到就是在此时,变故陡然发生,那名原本后退着的将领脸上忽地露出了狰狞的笑,手中的长枪向前一送,直指沈珏的心口。
言祁的心仿若被一只大手抓住,他下意识喊出了沈珏的名字,马背上的人竟扭头看向了他的方向,冲着他微微一笑。
下一刻,那柄长枪就贯穿了沈珏的心口,她的胸口处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血花,
言祁目眦欲裂,梦境变幻莫测,下一刻他竟然来到了沈珏的身前。言祁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那柄长枪是那么尖利,竟然一下就贯穿了将军大人的心脏。他缓缓地将左手放在了沈珏的心口,想要拔出那柄长枪,却因为左手一直在颤抖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