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話出現一陣空白的雜音,依依的心跳狂亂了起來。
蕭筱過年沒有回家,一直在上海報社加班,因為年前爆發的信交風潮危機,導致整個上海金融陷入恐慌,報社每天加班加點的報導最情況。
上海這一年颳起成立信託和交易所的熱潮,短短八九個月,就成立上市了各式各樣的交易所一百多家,而且只要一上市股價就暴漲,幾乎所有有幾分積蓄的上海市民都去搶購,短短兩三個月就漲了幾十倍,市場狂熱,大家不滿足自己手上的本金,都各自借錢貸款去找路子去買。結果就是在年前的一個月,銀行和錢莊的銀根漸緊,對泡沫的擔憂,不再拆借和貸款給交易所和投資客,短短兩周價格暴跌,每天都有十幾家交易所宣布破產,那些市民的投資血本無歸。
朝暉早報和其他報紙一樣,想要深度挖掘這場金融風潮的前因後果,採訪在這場暴風中的標誌性的人物。傳說有一個青年實業家在設交易所之風剛起來的時候就6續買入了近十家原始股,從11月到1月在這次金融泡沫最瘋狂的時候6續分批拋售了全部的股份,全身而退,據股票經紀人透露這位年輕的投資者大概賺了三十倍,而且據說在交易所成片破產的當下,這位投資者在收購股票。
市場一片哀嚎,破產自殺不斷的慘劇中,這種傳說傳播度很廣,人們憎恨嫉妒又崇拜這樣目光卓絕的風雲人物和幸運兒,誰都想模仿成功的人士的路徑,探究他們的方法和思路,內幕消息,甚至沾一點好運也是好的。二十的上海灘從來不乏這樣暴富的傳奇,匿名的消息在傳播,被各大報紙爭相報導,但是沒有做實姓氏名誰,沒有哪家拿到獨家採訪。
蕭筱就接到挖掘這個故事的任務,消息不難打探,股票經紀人圈子裡總有爆料者,很快打探到這位華商紗布交易所的理事何先生。去到門房遞名片帖子的時候,門房的印度男僕笑著搖頭,說最近已經有十幾家報社來過,何先生是不接受採訪的,最後給了他一塊錢小費,他才同意把帖子送了進去,沒想到等待了一會,男僕出來邀請蕭小姐進去談。
蕭筱走進辦公室見到桌前正在打電話的何先生時有些愕然,仔細觀察了幾眼才確認是之前在北京報社找過她的那個男人。比起兩年前他臉部的線條更加硬朗,眉骨立體,下頜線利落分明,眼神清冷銳利,一身高定的西裝馬甲,閒適又警敏的靠坐在椅子上講電話,與她打了一個稍等的手勢。
「蕭小姐,你好,很久不見。」他掛了電話,站起身來熱絡的與她握手,但整個人有一種清貴疏離的氣質。
蕭筱作為記者,與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打過交道,在他的氣場下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們都沒有提到依依,何梓明態度非常誠懇,說今天馬上要去工廠那邊有事情要處理,約她明天去報社找她,可以做一個獨家採訪。
於是初八這天傍晚他攜帶精緻的禮物登門,閒聊了幾句,他看似閒適的聊起了商依依的近況,說她現在寄居在一戶大宅院,他有她現在府宅的電話號碼,如果蕭筱願意可以打一個電話問候。蕭筱興奮之餘立刻按照他所說的撥打過去電話,約了七點再次去電。
等待的這一個小時裡,她開始給何梓明做採訪,過程並不順利,他階段性的侃侃而談,一旦話頭結束,就陷入沉默,明顯心不在焉,眼角一直瞟著時鐘和電話,幾次問話他好像都沒有聽見。最後他飽含歉意的笑笑,說要出去抽根煙。
蕭筱不知道他跟依依之間的關係,但她能輕易的看出他的偽裝和煎熬。於是在接通了依依的電話之後,她看到他站在身旁壓抑懇切的眼神,把聽筒遞給了他。
「依依……」電話里何梓明的聲音壓抑著深沉的渴望。
兩年來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握著聽筒的手抖的厲害。
「依依,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何梓明努力用著輕鬆的口氣,握住電話的掌心沁出汗來,他緊張的聽著話筒裏白噪音,努力的分辨著她的呼吸聲,「去年你生日我在南洋,沒有辦法打到電話給你,對不起。」
她的淚珠成串的往下墜,卻沒有發出聲音。
「依依,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好嗎?」他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他想保持一點虛無的自尊,「你過說會找我的,為什麼從來不接我的電話,不打電話給我?」
漫長的沉默過後,何梓明在電話里笑笑,小心翼翼的,「是不是你來電話的時候被我錯過了?那以後你再打給我,那個號碼不會變的,我每天都會等你的電話。」
依依掩住抽泣的鼻息,離開聽筒大口呼吸稀薄的空氣,如同溺水的人。
無聲的沉默沿著千里的電波凝成了心上的寒冰。
「依依,你已經忘了我嗎?」他的聲音柔成水,近乎於卑微的祈求,「不要對我這麼狠心……」
「別等了。」
冰尖擊穿他心臟過後,傳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蕭筱遠遠的走開,沒有聽何梓明講電話,等她迴轉過來看他頹唐孤獨的撐在電話台前,骨節發白,像一寸一寸的被打斷了脊骨,任誰看到都知道眼前是一個悲傷失意的男人。
昨天見面的時候他還是那麼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冷靜果敢的氣度,現在他垂著頭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不忍看他落魄的背影,不安的等了許久,心裡在揣測依依和近況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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