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在这里等着。”
先是旧沙发弹簧的咯吱声,后是房间门打开的兹拉声。乔青羽一跃而起,跑进客厅,看见乔劲羽耳贴着父母关上的房门,对着她做了个“OK”的手势。于是她跑进厨房,左手拿杯,右手拿热水壶,闭上眼往自己手上倒水。
“啊——”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厨房直抵房间,乔陆生立马冲出房间。
“青青!怎么了青青?”
乔青羽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脚边是横倒在地的热水壶。她嘴唇颤抖,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左手手腕处的紫色衣袖已经被水浸湿了。
“烫到了?”乔陆生奔向前,“快用冷水冲冲!”
说着他将自来水开到最大,拉过疼得龇牙咧嘴的乔青羽,把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凉水减轻了那可怕的焦灼感,可乔青羽已经被疼出了眼泪:“好痛。”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
乔陆生满眼心疼的样子反而使得乔青羽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爸爸。”她咽呜着,放声大哭。
好委屈啊。
“还好是左手,”乔陆生轻拍她的背,算是安慰,“不碍事……以后小心点,倒个水怎么会烫到手呢……”
酣畅淋漓的痛哭中,厨房的灯突然亮了,乔劲羽从门口走了进来。
“姐,不用这么节约电的啊,”他说着乔青羽之前教他的台词,“要养成开灯的习惯啊。”
他的出现令乔青羽迅速恢复理智:这小子还挺快。
紧接着李芳好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挤进厨房。看了看乔青羽通红的手腕,她二话不说,扭头走了出去。
“我现在去药店买点药,”她边换鞋边喊,“待会儿关门了。老乔,你洗完澡把衣服洗一下!”
李芳好走后,乔陆生见乔青羽不再哭了,便让她继续冲水,自己则离开了厨房。
“没有。”没等乔青羽发问,乔劲羽便轻声说。
“没有?”
“保险柜里有顺云的户口本,房产证,店铺合同,两本存折,一个账本,几封信,妈妈的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乔劲羽掰着指头说,“但没有打官司的文件,也没有姐姐的病例本。”
“所以你没拍到?”
“都没有我拍个鬼啊!”
“嘘——”
“姐,”乔劲羽沮丧地吐了口气,看着乔青羽受伤的左手,语气中不乏愧疚,“家里真穷。”
“你翻了存折?”
乔劲羽点头:“还有账
本,姐你不知道吧?家里还欠着钱。”
见乔青羽不吭声,他又补充道:“大姐治病花了不少钱。”
“我不清楚,”乔青羽低语,“爸妈从来不讲这些。”
“你是对的,”乔劲羽脸上难得很严肃,“大姐的事,爸妈瞒着我们。”
“瞒着我们什么?”
“我拍了账本,”乔劲羽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这句,乔青羽立马关上水龙头躲进了房间。
五百万像素足够捕捉到账本上的每个数字了。乔劲羽从后往前拍了三页,条目清晰,一目了然——是以月为单位的家庭收支情况,每年占据一页,底部是一年的总计。红笔写下支出,蓝笔写下收入。最后一张照片,即06年那页,顶部的“一月”后面,那串红色的支出数字明显长于其它。
乔青羽的视线被后面括号里的备注紧紧吸引住了。
“白羽省一医院费用共十五万八千元。”
省一医院,她心里默念,眼前闪过温院长凝视她的眼神,脑海中冒出悲悯二字。没错,就是悲悯,他是知情者。他也许知晓一切。院长见过的人成千上万,乔白羽能给他留下记忆点,不太可能是因为她的脸。
“爸妈骗了所有人,”乔劲羽幽幽地说,“连爷爷奶奶都认为姐姐是因为维爱医院不负责才走掉的!”
“不然呢,”乔青羽回,“难道告诉爷爷奶奶姐姐得了艾滋病所以有并发症吗?姐姐都死了,没必要给
老人家增加心理负担了,我倒是可以理解爸妈。”
“奇怪了,那爸爸干嘛跟维爱医院打官司?”乔劲羽问出了乔青羽心里的疑惑,“难道不应该跟省一医院打官司吗?”
“具体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乔青羽一边摇头,一边继续翻看另几张照片,“而且,跟维爱医院的官司应该是没赢。”
“啊?爸说赢了的呀!”
“赢了就会赔钱给我们家,”乔青羽说,“你看看这几年的收入,除了零六年二月份,其它时间都差不多,来寰州这几个月,每个月也就比顺云多赚两千块,刚够房租而已……”
“零六年二月份怎么了?”
“这儿写着呢,”乔青羽把手机放平,“‘白羽入祖坟,收挽金三万三千零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