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娩明白,那堵伫立在东、西柏林之间的高墙,同样横亘在丈夫的心上,不知何日才能倒塌。
但她渐渐察觉,他的身体,或许支撑不到亲眼去见证那一天了。
最后那段日子,他的意识已然模糊,能正常交流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临终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很多。
门外是企业公关、商业合作伙伴,还有一些媒体记者……
门内是妻子、女儿、丹尼尔,以及丹尼尔的父母……
大家都期待能为他再做些什么,或者他能再说些什么。
但他只是重复念着几个名字。
“泽格、泽格……”
丹尼尔一下就哭了。
唐怀安想瞪他不许哭!可看到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她的心也跟着塌陷了。
“维尔姆、维尔姆……”
唐怀安低着脑袋,唐娩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像在哄一个逐渐入睡的婴儿。
“没事的,没事,他们都原谅你了。”
他皱着眉继续念叨,“阿娩、阿娩、阿娩……”
“嗯,阿娩也原谅你。”
他的呼吸缓慢下来,皱纹舒展,面容逐渐安详。
片刻,他再度开口,声音低徊,带着几分委屈。
“安娜、安娜、安娜……”
所有人
都愣住。
他们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认识这个人
唐怀安以为父亲已神志不清,怔怔地问:“安娜是谁?”
唐娩摸了摸男人花白的发,“威廉,安娜是爱你的,一直都爱你。”
“安娜……”
“她爱你,就和爱维尔姆一样。”
“安娜……”
“她从来没有真的怪你,真的。”
“安娜……”
萨克森的嘴唇仍在轻轻翕动,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乞求。
唐娩的一滴泪,悄然落入他的发间,隐匿无踪。
唐怀安盯着父亲固执地张合的唇,他停掉呼吸,她才终于想起来。
安娜,是威廉的妈妈。
———
唐娩问,“那样?他哪样?”
怀安小声地为母亲、也为自己抱不平,“最后,他连爱字都不提……”
唐娩温柔地拍拍女儿的手背,无声地笑了笑。
她明白,在如今年轻人的眼里,那个字来得那样直接又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