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空禪寺,芙蕖不敢馬虎,問:「查著了?」
屬下點頭說:「查到了,是有,三十餘年前,有一位進士的元配夫人自請下堂,於祖籍空禪寺中落髮出家,法號靜慧。」
芙蕖從廊下的陰暗中踱了出來:「三十年前的進士?」
屬下只不過抬頭看了一眼,便心下一顫,那目光和神態簡直和他的舊主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於深井之下藏著喜怒無常的本性,冷靜、涼薄至極,卻也神情至極。
芙蕖雖不同朝政,但腦子是有的,照著常理推測:「三十年前的進士,現在坐到什麼位置上了?」
屬下回稟:「現在是內閣大學士孫榮。」
芙蕖唇不動,聲音從齒尖低沉地傳出:「詳說。」
內閣大學士兼少傅,孫榮,三十年前中進士後,為求仕途上的捷徑,應了燕京高官的招婿,集中髒糠之妻便自請下堂,為他的仕途清路,孫榮在燕京與婦洞房花燭之日,正式她在佛前落髮出家之時。
屬下呈上了一封書信,和一尺素絹,說:「已按主子的意思,對比了素娟和孫榮摺子上的筆跡,確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孫榮指使靜慧動手的。
屬下又道:「孫榮的么女,前些日子已經被皇上選中了,皇上到了大婚的年紀,皇后的人選只定了幾個心腹家的女兒,有她。」
孫榮是皇上的心腹。
那麼,授意靜慧藉機殺了謝慈的究竟是孫榮自己,還是皇上?
芙蕖臉上不顯山水,手背朝外輕輕一揮,意思是打發他退下。
院子裡的冷風垂著芙蕖剛退去溫度的身心,她冷靜下來,回到屋子裡,現在熏爐上烤熱了雙手,才靠近床榻去摸謝慈的臉:「醒醒,來活了。」
謝慈沒有反應。
芙蕖手上拿著書信和絹帛,放到了一邊,人躺下來,說:「你把這事交給我,我不會辦啊。」
孫榮是個還算老實的官,在位沒犯過事兒,甚至在前些日子清剿叛臣的計劃中,幫著皇上在朝堂上出了不少力,否則也不會成功將女兒扶進皇上的眼裡。
芙蕖疑心每一個人,包括皇上在內。
孫榮,一個窩囊的並不老實的人,芙蕖料他獨自辦不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
芙蕖心裡藏了事情,更睡不著了,抬手去撥弄他的眼睫,掌心覆在緊閉的雙眼上,能感覺到那一層細絨的存在。
芙蕖漸漸不滿足於摸黑的摩挲,起身點了燈燭,舉在旁邊,細細打量。
她還從未這麼安靜仔細的打量過謝慈的模樣。
但卻無意識中,早將他的樣子刻進了記憶中。
指尖撫過他眉眼的走向,峰巒一樣的鼻樑,利落的下頜……
這是一張沒有任何瑕疵的臉,甚至連細微的胎記都沒有。
許是察覺到芙蕖此刻的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