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说:“人在做,天在看。宫颈癌,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她的报应已经到了。女人啊,还是应该洁身自爱。”她看了眼年轻女孩,又说:“但我敬这个言佩珊有两根硬骨头,为了把那个家撑起来,把妹妹带大,宁可去做小姐,也不傍富豪。她偷偷摸摸给老余生了孩子,要不是余飞十岁那年在北京生了大病,她求老余帮忙,我和老余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那女孩不满地“嘁”了一声,说:“说得这么大度,我就不信你一点怨气都没有。”
贵妇人微微一笑,十分
优雅:“有,当然有。女人被背叛的感觉,只有报复才能彻底平复。我等到了言佩珊的报应,不过还没够。”
她温温柔柔地望一眼余飞:“所以我要给她们结医药费呀,雪中送炭,我就是要让这孩子受我的好,一辈子背着她妈犯下的过错,抬不起头来。”
她忽的咬紧了声音,仿佛一个诅咒:“永远害怕,永远自卑。”
*
《湖中公子》的舞台剧演出圆满成功,鸠白工作室大办了一场庆功宴。
庆功宴中,白翡丽始终心神不宁。
之前他对余飞说了“等我一下”,本来正想拦一辆车去追她,却被关九一个电话打断:“这个庆功宴你不来不行。”
他说:“我晚点来。”
关九严词拒绝,说是立即有投资人和很重要的合作方找了过来,想跟鸠白工作室洽谈一下今后的合作意向。难得这次正好都聚在了一起,对方也都很兴奋,他作为两个合伙人之一,现在不来说不过去。
鸠白工作室是他的心血,他把握着鸠白工作室的方向。虽然他从来不有求于人,但他心里也知道,鸠白要走得更远,必须要有合作方,要有更好的新项目。对于送上门来的优质合作对象,他不可能把人家赶回去。
他想着余飞虽然狼狈,但不会有什么大事。他印象中,这个女孩子是很顽强的。
所以他还是去了庆功宴。
但这顿庆功宴他还是吃得很不安心。
投资人和合作方走后
,已经是十二点多钟。他看了眼余飞的微信,没有回复,转账也没有收款。
他想了一下,还是发了一句:“你怎么样了?”
他发现消息发不出去了。
他被余飞删了好友。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又在微信上问小芾蝶:“你表姐在哪?”小芾蝶一直都没有回复,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怎样。
有几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合作项目有戏,鸠白工作室愈发的兴奋,转战酒吧,准备狂欢到天明。
白翡丽说:“你们先去,我等会去找你们。”
他直奔Y市第一人民医院。咨询处已经没人,他去急诊区。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一个护士有空搭理他:“言佩珊吗?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刚刚去世,已经送太平间了。”
他惊道:“怎么可能?”
那护士不耐烦地看他一眼:“你谁啊?家属还是什么?自己打电话问啊!别站在这里碍事!”
他问:“能看一下这个病人的资料吗?”
护士开始怀疑他了,把他往外赶:“走走走,医院对你没这个义务!再在这里妨碍我们救人,我就叫保安了!”
他打余飞留的那个电话,无人接听。他锲而不舍地打,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一个中年妇女接听,声音非常疲惫:“咁夜打电话,你系边个?(这么晚打电话,你哪位?)”
他之前一直和其他人说普通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用普通话问:“言佩珊在吗?”
那边沉默
了一会,说:“佢去咗卖咸鸭蛋嘞。”
白翡丽猛地一个激灵,“啊?”
那边以为他听不懂白话,不耐烦道:“佢死咗!(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头先(刚才)。”那边有些警觉了,“你边个?差佬?人都死咗点可能打人?唔好问嘞!(你是谁?警察?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打人?别问了!)”重重挂了电话。
白翡丽一向是千杯不醉的人,刚才和那几个投资人和意向合作方也喝了不少酒,他没觉得醉,但现在却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死咗?
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死?
他反复想着“死咗”两个字的意思。这是一个结果,一个完成时态。问再多为什么有什么用处?
想到她背上的伤痕,想到她的两次痛哭,想到她总要去医院,他忽的手腕一软,手机从手里掉了下来。
死咗。
佢死咗。
他为什么没有追过去?
如果几个小时前他追上了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是不是又一次,眼睁睁地让一个人死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