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苓睡前随便刷了刷社交软件,自从小红书也成为营业的一部分之后,刷它都成为了一种负担。她有点百无聊赖,在不同软件中来来回回重复打开,却也不知道看什么,恍惚间惊觉像动物园里出现了刻板行为的,在笼子里来回踱步的小兽,强迫自己把手机调至飞行模式放在一旁,蜷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熬了一会儿才睡了过去。
却是被门铃吵醒的,按得密且急,司苓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脚过去,显示器上小小的灰黑数字显示时间才刚过七点,屏幕上的面孔却是叶芃,司苓忙打开门迎她进来。
已经是盛夏天了,叶芃显然来得很急,两鬓微微发汗,发丝黏在有些泛红的皮肤上。
她拢了拢头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吧。你没回信息,我太担心就过来了。”
司苓一面接话:“没事,七点本来也要起了。”一面查看手机通知,有十多条信息来自叶芃,包括三个语音通话。她大致扫了一眼,心里一沉。
叶芃向她靠近了一些,注视着她,以一种刻意为之的放轻放低的语调:“何原的事我很抱歉,我也有一定责任,真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你还好吗?”
司苓穿着棉麻睡衣,坐得笔直。
叶芃补充:“别有压力,想聊的时候我们再谈谈。”
司苓腰挺直到有些发痛:“还好,现在说就行。”
叶芃:“昨天在场有同事看到就告诉我了。我问了他以前的合作方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果然不止一例。”
司苓没有去问是谁告诉了叶芃。
叶芃说下去:“公安t系里没有ao扰这个案由,报警很难受理,是一种系统x社会支持资源的缺失吧。我的建议是直接在社交媒t上曝光,当作一种speedyjtice”
司苓犹疑不答。
叶芃接着说:“我知道你可能不赞同这种方式,但是他也算一个公众人物,他有职业光环,他在权力上位,他在行业里作为前辈有结实的权力和社交网络,很多人因为这些选择了忍气吞声,你要说的,你不说谁来说呢,为了当时有负面感受的你,也为了更多的,没能说出来的人。”
司苓点了点头,选择x忽略了叶芃话中对她自己不一样的预设。
陆介明来的时候叶芃还在,他请叶芃先走,说想和司苓单独聊聊,叶芃离开前低声对他说抱歉。
司苓坐在沙发上,面前书桌上电脑界面是一条微博,转评赞都在以r0u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陆介明知道这条微博的内容,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司苓当然也知道,几个小时前叶芃在她面前一个字一个字敲下这些文字,时不时与她商议斟酌词句。
陆介明站在沙发背后,想00司苓的脸,又生y地收住了手,撑在沙发背上:“还好吗?”
司苓沉默了一下:“其实还好。”
陆介明笑了:“为什么说其实?”
司苓沉默,半晌之后陆介明把手搭在她肩上,司苓伸出手来交叠按住他的手。
陆介明先开口:“我问了律师,可以提起民事诉讼。当然,看你自己的意愿。”
她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我先想一下。”
陆介明语气透露出无奈:“让叶芃用你名义写那篇文章之前你先想一下了吗?”
司苓憋着一口气不愿说话,她知道陆介明能看出来不是她的手笔,与她相近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斯德哥尔摩,皮格马利翁,麦克白夫人,这种叙事中夹杂旁白的战斗复仇叙事实在是太讨巧了。
司苓ch0u回了手。
陆介明意识到她的难得表露出来的不悦:“抱歉,我不觉得只有这一种解决方式。”
她几乎要冷笑起来:“那我能怎么办?假装没事发生吗?”
陆介明手挨着她的肩撑在沙发背上,软下语气:“你怎么处理都可以,要诉讼或者要向他的合作公司投诉都可以找律师。只是叶芃多少有出于生意上的考量,一定程度算是在利用这件事赚流量。”
司苓语气生y:“什么叫被利用?被利用又有什么问题吗?被不加掩饰地利用和被温和地利用又有什么区别?”
窗外yan光很好,蝉聒噪地叫,房间里冷气开得太足,司苓几乎要起j皮疙瘩:“你又是为什么一直让我找律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想要赚流量很难理解吗?如果要利用我,就单纯地做利益置换,这里面起码还有一点纯粹。”
说到最后她眼眶和鼻尖都泛红,但司苓自己清楚不是因为委屈或愤怒,她说话时语气平静,但有轻微的电流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几乎要因为这种发泄的快感而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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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会写吵架,卡了几天,之后再改吧
也许算不上吵架,但这次谈话之后他们快二十天没联络,说不上长,之前陆介明忙的时候b这更长的空白也不是没有,只是司苓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预感——这段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快要走到尽头,于是开始看房考虑什么时候搬出去。
搬出去也好,现在工作也很忙,除了原本的文案策划和一些活动主持,对何原的那篇文章让司苓微博和小红书都涨了不少关注,用叶芃的话来说就是“起号了”。叶芃也带她录播客,让她接一些推广,司苓按着她给的提纲发言,照着pr给的要求拍摄和发广告,手忙脚乱又按部就班地走到新的生活里。
短暂的空闲里偶尔也会想起陆介明,她过了好多天才去拆那个纸袋,淡绿钻石剔透璀璨,司苓合上盒子,连着外包装一起放进了ch0u屉。即使是有上次不太愉快的聊天,她也觉得陆介明是不错的、至少是出手大方的——她本来想说是恋人——生y转成了出手大方的人,也对,有钱有闲的人才有资格为感情烦恼和一掷千金,普通人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很少了,不得不计较一些。
司苓对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模糊,像是蒙了一层灰,也许本来就有灰——她读奥威尔,书里写灰尘是最势利的东西,当你衣着光鲜时它退避三舍,当你衣着破烂时它就从四面八方猛扑而来。这只是表面的贫乏,长期拮据最大的坏处其实是感兴趣的东西都逐渐模糊,本来能尝试的事也会因为经济上的考虑习惯自我拒绝。
陆介明身上毫无这种局促感,锋利舒展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才相识时司苓当然不会没有心动,从履历到身段都漂亮的男人礼貌又留有余地对她示好,真是好彩,像是中了大乐透,也许更像是巨额卡帐,还款日难以捉0。加上她想不出来陆介明喜欢她什么,当然也问不出口,一是怕只是暂时的新鲜感,二来她见过太多面目模糊的人,知道怯懦自卑的人看起来有多没魅力。刚开始是y撑着有来有回,后面习惯了,表面上仿佛真的做到了fakeituntilakeit
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来,现在还打电话的情况不多,看清号码司苓心头一紧,连忙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平静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外婆得癌了。”
每个字都清晰,司苓听到自己的声音:“稍等,我看下时间,尽量今明两天。你先把病历发给我。”挂断电话之后先找叶芃告假,叶芃爽快应允,叮嘱司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司苓应下。
最近一班飞机在半夜,落地之后地铁已经停了,她订了次日凌晨的一班,中午能到家,订完机票开始详细看病历,甲状腺癌中晚期,能切除,情况不算太糟。
收拾完行李才下午四点,日光还是明晃晃的,蝉鸣聒噪,风穿过开着的窗,带起米白se纱质窗帘,司苓坐在地毯上,面前横着刚收好的行李箱,明天发
新g线飞驰,司苓昏昏yu睡,醒来时已经通过了名古屋,离京都还有不到半小时。
陆介明放下小桌板开着电脑,司苓好奇,他转过屏幕给她看,司苓看得眼睛痛,不知道是因为车厢晃动明显还是屏幕上的字太刺眼。
坚持疫情清零政策,实施全城静态管理。
刚开始司苓还没看明白,反应过来有些被吓到:“这不就是封城了吗。”
司苓打开关了很久的朋友圈,有人吐槽六点起五个闹钟都抢不到菜,有人说小区的清洁工人因为隔离出不去睡在凉亭四天,有人分享长期囤货清单,不忘提醒大家备够猫粮狗粮以防被人突然带走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