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轻舟已过万重山,可是,他可以试着再次幸福吗?可以吗?他又在心底问了一次自己,当得到的回答是肯定时,他的目光逐渐清晰起来。
安善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因为清醒智慧,内核稳定,他是那种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就会向明确目标行进的人。
丁幼安第二天没有去旅馆找她爸,也没有去家教。给家教的家长打电话谎称系里老师刚有任务给她,她实在脱不开身需要请假。
一早她便敲开了随欣的宿舍,看着随欣睡眼惺忪似乎还是很疲惫的样子,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夏姐,对不起啊,我不该这么早来找你的,我……”
随欣停下打了一半的哈欠,想起昨天她就有事要跟自己谈,赶紧拉她坐下:“幼安快坐,发生什么事了是吗?”
“嗯,”丁幼安纠结迟疑地点点头,“有件事闷在心里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小夏姐,你能帮帮我吗?”
随欣看着小姑娘的样子一下子醒了盹儿:“能,能,你说。”
丁幼安在随欣的宿舍整整待了一个上午,快中午时才走了出去。
她走后,随欣一个人坐在床上凝眉思索着,这件事对像幼安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来说,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大。
想着想着随欣嗖地站了起来,麻利地洗漱完,刚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跑过去开门,安善若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外,“想让你多休息会儿,上午就没过来。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随欣总觉得他今天似乎与往日哪里不同,可想到幼安,她也没顾上这些,忙把安善若让进屋。
“安老师,我有事跟你说,正准备上去找你呢,正好。”
“哦,什么事?”他抬腕看了看手表,“你没吃早饭吧,快中午了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他们没有去学校食堂,而是去了附近一家西餐厅,正值学生们放假期间,西餐厅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他俩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简单点餐后聊了起来。
原来丁幼安的父母在她小的时候就经常吵架,后来在她十一岁那年,两人离婚,丁幼安跟着爸爸。她爸爸后来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带着幼安生活。
父女两个一直以来相依为命,丁父几乎将所有的精力用在丁幼安身上,给予全部的爱和希望。丁父有正式工作,工资待遇还是不错的,所以幼安从小可以说是生活无忧,平安长大的孩子。只是丁父不喜欢幼安提起妈妈,旁人无意提起时,他几乎每次都会立马变了脸色。
今年国庆节期间,丁幼安回了趟老家。丁父考虑到以后女儿毕了业不论是留在外地,还是回来发展,自己都要给她预备一套房子,让她后顾无忧。于是准备把老家桥西的旧房子卖了,把钱提前备出来。
丁幼安心疼爸爸太累,正好国庆放长假回去帮他收拾旧房子。
旧房子是丁幼安小时候的住处,那里有家庭还没有破碎时的许多回忆,妈妈站在穿衣镜前试新买的衣服,爸爸会在旁边笑着称赞;爸爸妈妈一起陪她下棋、做游戏,她输了就会耍赖皮,而爸爸总是能把她哄笑……这里也曾经弥漫着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她也好久没有来过了,再回首往事,却已是物是人非。她轻轻叹口气,很快就全程安静地归置起来。
丁父在家做饭,幼安一个人先来收拾。其实前些年从这里搬走时,大件的家具几乎都没带到新家去。可能是这些家具早就过时了,也可能是丁父不想在新房子里放这些旧物,以免幼安触景伤情、睹物思人。
丁幼安收拾完自己的房间,开始去爸爸妈妈的主卧整理,她记得他们的结婚照当时就放在这个房间,有相册、挂在墙上的画框,可屋里看了一圈竟然一张都没有发现。
她默默地查看着房间里还有没有需要拿走的东西,当她打开衣柜时,一股子霉味儿扑面而来,她捂住鼻子往里看。还真有几件衣服扔在里面,尽管柜子里放着樟脑球,可许多年没打开过,怕是里面的衣服早就发霉了。
她用两根手指拈起来瞅了瞅,是爸爸的旧西服套装,样式早就过时了,正准备扔回去,停顿了一下,习惯性地掏了掏西服的外口袋,还真有东西。
幼安拿出来看了看,是打车票、发票、名片、打火机什么之类的,她没在意,接着又掏西服里侧的兜,里面有个牛皮信封。她摩挲着感觉信封里面有东西,虽然心里估计着没什么用,却还是拿了出来。
当她打开信封里的纸张时,只看抬头几个字,就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你说幼安看到了她父亲做的亲子鉴定?”当安善若听完随欣的讲述,沉思了片刻,“她父亲知道幼安发现了这件事吗?”
随欣摇摇头:“幼安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父亲,当天找了个借口就返回杭州了,然后一直到放寒假也没有回去。她父亲听说她不准备回老家过年,昨天坐车过来了。”
“幼安想得到什么样的帮助?”安善若直截了当地问。
随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道:“她现在很苦恼,一时没有主意。这件事情让幼安心里有了芥蒂,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她父亲谈这件事,甚至不敢去问,觉得难以面对他。
安老师,幼安心重,这件事压在她心上已经很久了,从小相依为命的爸爸居然会背着她去做亲子鉴定,她根本不会处理这种事情。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安善若捕捉到随欣刚刚说的“我们”,眼底顿时透出温柔之色,看着她紧张急迫的样子,伸出手来帮她添咖啡,安抚道:“嗯,没事的,别担心,我们帮她。”
随欣觉察他的眼神似乎和平时也不一样,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她父亲买了明天的火车票要带她走,我们怎么办?”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让幼安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在她还没有应付的能力之前,继续窝在她的保护壳里就好。”安善若认真地说。
随欣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善若,她很少听到这种论调,不禁疑惑不解,这,这也可以吗?
安善若看到她生动多变的神态,竟一时转不开眼睛,随后不由自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