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被他那皮相骗了呗!叫我说还什麽‘扶菊’先生,叫‘不举’先生才对!”
几人哈哈大笑,刘柳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二十二、故剑
次日刘柳应了宣芷公子之邀,赶去宝津楼授曲。虽然打怵宣芷同志的做派,但是尾款却不能不收。刘柳做了各种心理建设和应急预案,不想宣芷公子今日却表现得十分正常,简直正常得让刘柳觉得不正常了。收起鹹猪手的宣芷公子略略显出几分清冷出尘的味道,如果他学曲子能再快一点的话,刘柳简直要食言自肥,再卖他几首曲子了。
刘柳婉拒了宣芷公子留饭,暗暗盘算今日收成不错,大约可以给望山冯山和吉朵儿多添一套冬衣了。桂娘总嫌弃成衣铺子偷工减料,等閑衣物总要亲力亲为,刘柳琢磨她熬坏眼睛可没处配眼镜,还是得托纤云等人找个好些的裁缝才是。
刘柳一时分神,未见转角处几人迎面而来,避让不及,只好侧身一旁等他们通过。不料为首那人反而停了下来,手抚折扇轻笑道:“李老板果然会藏人。这麽个绝色人物,如果不是吴某今日恰巧遇上,李老板怕是也不会引荐了?”
宝津楼主李拭弦忙赔笑道:“衙内恐怕误会了,这位扶菊先生并非宝津楼中人,而是摘星阁乐师,此番前来是为宣蘅宣芷谱曲的,因此衙内未曾见过。”
吴衙内笑道:“如此说来,能碰上扶菊先生也是莫大的缘分,不知先生可否赏脸同吴某共饮一杯?”
刘柳厌烦透顶,拱拱手道:“承蒙衙内相邀,原不应辞,只是杨某家中尚有急事,不便相陪,望衙内海涵。”
吴衙内敛起笑容,看向刘柳的眼神除了淫邪,又透出一股兇戾,道:“扶菊先生连个像样的借口也懒得找吗?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不成?”
下首一人叫道:“不过是窑子裏头卖的,衙内看上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何必这般拿张作乔,给脸不要脸!”
刘柳火冒三丈:“牛不喝水,没有强按头的道理。衙内权势富贵加身,攀附者不知凡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吴衙内冷笑道:“都混到窑子裏了,还要假清高。来人!把扶菊先生请进观澜阁,今日吴某便要强人所难又如何?”
刘柳后退一步,叫道:“李楼主,dothg!”
李拭弦:“杜什麽杏?”
吴衙内:“杜仨杏?谁啊?”
刘柳扫了一圈,衆人都一脸不解。刘柳确定没有老乡能救场,趁几人没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吴衙内的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刘柳几番闪转腾挪还是撞到好几路客人,宝津楼裏一时大乱。刘柳眼见吴衙内派了手下绕路去堵后门,情急之下奔上二楼,叫道:“姓吴的!老子好歹是良民!叫你的人停下,否则我跳下去摔死在这裏,凭你爹是谁,你一样要吃人命官司!”
吴衙内还未发话,忽一人拨开衆人,几步沖到刘柳面前,将人拉在怀中,声音宛如梦呓:“文柳兄!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刘柳一时觉得眼前之人如神兵天降,周身仿佛环绕七彩祥云,方才的委屈此时都化作柠檬汁灌到鼻腔裏,忍不住哽咽道:“玉林兄…”
史彬揽过刘柳,低声道:“别怕,有我呢。”转身对吴衙内抱拳道:“西泽兄,此人是我失散的义弟,不知何处得罪了西泽兄,还请高擡贵手。”
吴衙内轻笑道:“既是玉林兄的人,吴某自然相让。只是玉林兄今后还是将人看好了才是,莫要在外招摇了。”
史彬皱眉道:“不劳西泽兄费心。”转身叫来李拭弦,道:“李楼主,我这义弟身价几何?史某今日便为他赎身。”
刘柳一听他提赎身,心说乐子大了,抢在李拭弦开口前道:“莫非在玉林兄眼裏我竟落得要自卖自身才能茍活了?玉林兄没听见我刚才说我是良民吗?再说就算要赎人,不也应该假装不在意,才好议价不是?你张口就是‘义弟’,岂不是等着人开出天价来?许久未见,玉林兄怎麽反倒不会做生意了?”
史彬自在宝津楼见到刘柳,已经把他所有可能遇到的悲惨境地设想了一遍,满心痛惜间只想把他赶快带离这裏,又怎会顾及生意不生意。此时见他丹唇张张合合,轻快愉悦一如往昔,料想他并未受苦,心下一松,拉住他问道:“那你为何在这裏?为何不去临安找我?”
刘柳叹道:“说来话长。”将自己如何逃出寿春,如何一路向南,又如何盘缠不继卖曲为生略略讲了一遍。说到杨老爹和王海为护佑寿春百姓而死,史彬也不胜唏嘘。
史彬道:“我的人在北地听说有人欲出手墨阳剑,多方打探消息,都道剑是金人夺来的,原主已经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若不是史家当铺收到了玉龙佩,说你可能在建康府,我几乎认定你已经死了!这麽久了,怎麽连封信也不传?”
刘柳道:“我传了呀!失了墨阳剑做信物,伙计恐怕随手就把我的信扔了。我一直等不到回信,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史彬气得一敲刘柳脑袋:“这裏装的都是浆糊吗?”随即解下玉佩,再次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给刘柳,又道:“墨阳剑还在临安,等到了临安再给你。”
刘柳傻傻哦了一声,突然问道:“玉林兄,你怎麽在宝津楼?”
史彬略有些不自在,道:“我来建康一月有余,总未找到你。今日本是约了人谈生意,不想倒是正好碰上。”
刘柳眼珠一转,心说这大半天了也未见你招呼哪一个生意人——难道史大兄弟终究还是走上了断袖这条不归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