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為了怕他醒來燈光刺眼,燈盞被挪到了外間,床周一片昏暗。
而在他的床邊,靜靜地坐著個人。
外間的燭光「啪」地輕微響了一下,燭光躍動著,隱隱映照出那人端正的坐姿,目光似乎正落在他臉上,涼涼淡淡的。
萬萬沒想到屋裡還有人,鍾宴笙頭皮一炸,噌一下坐起來,連連後退,因為長久的睡眠,嗓音綿軟又沙啞:「誰?!」
椅子上的人一動未動,聲線溫和優雅,說話帶著笑意:「母親不在,不裝睡了嗎。」
聽到「母親」二字,鍾宴笙怔了怔。
他好像在睡夢中聽過這個聲音。
侯夫人之前也說過……準備將真世子接回來。
天幕上烏雲被風吹散,月色入了窗,流水般逐漸傾瀉在床邊的人身上,勾勒出一張與淮安侯有五分相似、眉目還帶有三分侯夫人溫柔韻致的臉。
面容露出來的瞬時,那人的臉色顯得很溫柔,十指交握在懷,微微笑看著他:「久仰。」
「我是鍾思渡。」
已過酉時,長柳別院內燈火通明。
在河裡遊了一圈的樓清棠捧著個茶盞,發出一聲驚天爆笑:「啊?所以那小美人睡完你就跑了?直到現在也沒再出現?哈哈哈哈我的無量天尊啊!」
蕭弄面無表情:「閉嘴。」
難得見蕭弄吃癟,還是在一個來路不明的小美人身上吃的癟,樓清棠不僅不閉嘴,反而更來勁了,笑個不停:「要我說,你是不是不行,被嫌棄了啊蕭銜危?不要諱疾忌醫啊,說出來我給你開兩劑藥補補嘛,我那天都說了讓我來……」
話沒說完,一隻茶盞殺氣騰騰地迎面飛來,樓清棠險險避開,低頭一看,十分可惜:「喲,珍品建盞啊,難得一見的窯寶呢。」
蕭弄:「滾。」
樓清棠一看他臉色,才發現蕭弄不是在開玩笑。
這架勢簡直比頭疾發作還恐怖,他頓時不敢再待下去,帶著股納悶勁兒趕緊溜走。
樓清棠火上澆油完溜了,展戎就跑不掉了,硬著頭皮跨進書房:「主子,城裡城外沿途都派人守著了……沒見人來。」
座上一陣沉默。
許久沒聽到蕭弄的答覆,展戎悄悄抬眸瞅了眼。
蕭弄靠坐在書案前,正慢條斯理將一條紅色的細抹額往左腕上纏,動作輕而緩,卻看得展戎眼皮狂跳不止,趕緊又將頭低下。
「吩咐下去。」過了會兒,他終於聽到蕭弄開了口,「明日回京。」
從關外回來後,蕭弄藉口養病,待在別院裡冷眼看京城局勢,避了有一段時日了,現在若是回京,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